“没错,就是这样。”把实际上完全相同的东西分成不同种类,以不同的价格卖,这在维斯特洛人们眼中仿佛天方夜谭的营销技巧,对曾为现代人的艾格而言却是早已司空见惯的小伎俩:“我仅仅是提供了一种思路,你还可以发散思维。分类可远不止军用、民用两种,还能有高、中、低三个档次。又如口红,调一下色,还能分色号;香皂,按香料配比也能分香型……只要不违法、或者说别违法到引起首相和国王这种级别人物反感的程度,挣钱的办法——永远不嫌卑鄙”
妮娜眼中闪着异样神采:“明白了,我回去就记下来,尽快付诸实施!”
随着台上击杀尸鬼的表演终了,推出黑曜石商品的通告完成,对那根黑曜石长矛的拍卖也结束……广场上的群众开始散去。妮娜意犹未尽地与艾格继续讨论着各种销售方式的可行性……从感情上来讲,仅仅是和偶像兼心上人说话就已经让她愉快,更何况还总能从对方口中听到能涨姿势的新思路?
正兴致十足地交谈着,一名穿着朴素的男子从不远处走来,登上了台阶,语带兴奋地开口打了招呼:“妮娜小姐,您也来这,看他们杀尸鬼的戏么!”
“嗯。”被叫到的妮娜扭过头去,认出了说话者,反应过来便迅速为艾格和来者彼此介绍:“大人,这位是口红膏和香皂的改良者,布莱尔,我和您提过。布莱尔,你面前这位,就是守夜人产业的管理者,首席后勤官艾格·威斯特大人。”
“艾格大人!”布莱尔压根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大老板,但这并不影响他判断出其身份——负责验收检查自己的发明、审批资助申请的妮娜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能让这种女强人都作出小鸟依人般的姿态,露出崇拜和雀跃表情的,必然是更上一层的角色。思虑至此,赶紧过来一攀谈,果不其然:“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您,万分荣幸!”
“布莱尔,久闻大名。”艾格表情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面前就是擅长把粉末和液体捣鼓成膏或皂等固体的家伙了,“最近日子过得怎么样,有在研究什么新发明么。”
日子过得自然比原先好多了,若没有守夜人产业的发掘和赞助,只怕他现在还是个整天捣鼓没用玩意的君临小市民,但布莱尔清楚,面前的大人物对自己日子过得怎么样并不会感兴趣,于是直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最近正在尝试,把煤油设法固化下来,制成比蜡烛照明效果更好更持久,却比液态煤油更安全的物质。”
“有趣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就算你的新发明获得成功,由于功能重复,也不一定就能靠单一的性能或安全优势,取代蜡烛和液态煤油、占领市场并赚到大钱。”艾格现在早已不需刻意扮演,随时随地就能进入领导的视角进行指点:“比起改进改良,发明些世上暂时没有或他人急需的东西,才是王道。”
虽然听不太懂,但大人物说话就是不一样,布莱尔心中暗道,目露紧张地盯着艾格:“大人,比如呢,您能更详细地提示下吗?”
我要能详细提示,还要你们干嘛?艾格暗觉好笑,但放松了半天的脑子下意识转动,竟在开口说话前便灵光一闪,自己现在站在的是什么地方?炼金术士公会大厅的台阶上,脚底下深邃的地窖中,囤积着无数远比煤油更致命更恐怖,足以把整个君临都焚毁的野火。
因为安全性太低,野火无法用于常规的战争中,可若能克服这一缺点呢?
……
“行啊,你也别瞎折腾了,我交给你个任务——随便用什么办法,把野火的着火温度提高到安全线,若有可能,把它们也弄成膏状或块状等……更安全更容易运输的状态。”艾格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惊,他早该想到的:“妮娜,炼金术士公会留守君临的人,你联系得上吗。”
“知道住在哪,应该能找到。”
“派人去找到他,给布莱尔弄几罐野火出来做实验,地点选在城外的产业园里,挑个偏僻点的地方,注意安全。”艾格拍了拍布莱尔的肩,虽然自己可能并不比对方年长多少,但地位和权势让人老成:“好好干小伙子,成功了来办事处找我,重重有赏。”
***
看完学士送来的信,艾德·史塔克坐在椅中,揉了揉太阳穴,凝望起桌上的蜡烛火焰。虽然大部分都是好消息,但抑郁感还是飞快溢满胸中。他想去神木林,想跪在心树下祈祷国王的伤势能够尽快好转,但心底深处亦明白此举为徒劳……就算旧神真的存在,在这远离北境的南方,又能有多少神力呢?
一名侍卫敲门而入:“大人,国王要召见您。”
“召见我?”艾德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不知道劳勃想做什么,但还是决定遵命,他从椅中站起:“走吧。”
……
经过干涸但插满尖刺的护城河和戒备森严随时准备升起的吊桥,艾德进入了城中之城,王家居所梅葛楼。左转右转,艾德来到了国王寝室门外。
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守在这里,自从那日国王遇袭的事故发生后,老骑士一直陷在深深的自责中,尽管艾德一再安慰他这是自己安排失误和杰诺斯·史林特那蠢货耽误了时间的错,但这丝毫不能减轻老骑士的痛苦。
他没保护好雷加,没保护好伊利斯,如今又没保护好劳勃……身为御林铁卫队长,却屡次无法坚守住岗位履行好职责,没什么能比这更让他痛苦的了。巴利斯坦面无血色地朝艾德摇摇头,艾德明白情况没有好转,心情愈发沉重。
“艾德·史塔克公爵大人,国王之手。”王家总管打开门,高声宣布。
“快进来。”劳勃闷声喊道,声音混浊。
房间内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即使被墙边摆满的新鲜花束的香气冲淡依旧隐约可辨。这味道和尸鬼的手臂腐烂后的气味略微相似,人们称之为死亡的气息……正是这一原因,艾德才最终下定决心将尸鬼弄出红堡,但事实证明,要么就是已经太迟,要么就是国王的身体变差与此无关。
劳勃背上被刀捅出的伤口已经几乎愈合,但不知为何身体状况却依旧越来越差,伴随着身体散发出的奇怪臭味,排便也变得越发困难。由于体形和重量,他每次上厕所房间里都像是打了一仗似的……此刻,顶替派席尔为国王疗伤的年轻学士随侍在旁,蓝礼焦躁地在窗前踱步,玛格丽·提利尔像个贤惠的妻子一般坐在床边,却头发披散,满脸憔悴和茫然。
“奈德,过来。”劳勃面朝下闷声说道:“其它人,都退下,我要单独跟首相谈谈。”
“陛下,你身边需要有人照顾……”玛格丽回过神来,急切地说道。
“我要和首相单独谈谈。”玛格丽毕竟不是瑟曦,劳勃重复了一句,虽不耐烦,还是保持住了一丝礼貌:“我觉得你这样的聪明姑娘,应该听得懂通用语吧。”
玛格丽无助地朝艾德看了一眼,站起身来,和其它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艾德站着目送高庭之花年轻纤细的背影远去,离开房间并带上房门,然后听到劳勃哼着自嘲一笑:“这朵小玫瑰……满心都想着要当王后,终于要如愿了,可惜……咳咳……我这个臭男人不争气。”
“陛下会好起来的,我们已经将王领最好的医师和学士们都请来了。”
“收收那些套话吧,奈德,我自己有感觉,我就要死了。”
“伤口愈合得还可以——”
“但里面全都烂了,我感觉得到!”劳勃恼火地打断了艾德的话:“生命正一点点从我身体中流失,那臭味你以为我闻不出来吗?玛格丽那姑娘搬进来这么多花,不就是因为她也快受不了了?”牵动伤处,他大口地喘了喘气,才接着说道:“别说废话了,战场上的状况怎么样了,说说吧。”
“金牙城的战事已经开始,罗柏来信,向我发誓三天内就能拿下,至于深穴城,由于地利,短时间内恐怕攻不破,估计得等风暴地军队和王领军汇合后才行……至于秧鸡厅那边,已经开战,但路途太远,最近的消息还是两天前的,现在说不定已经攻破,提利尔家的军队在进逼兰尼斯港了。”
“很好,兰尼斯特家……”劳勃想说一个都不放过,但想想自己这个兄弟的脾气,只能叹了口气:“算了,想杀多少放多少,让多少人去看长城,随你便。只有一点,泰温和他生的那对狗男女必须得死!还有,西境守护的位子也是该换换了!”
这是遗嘱吗?艾德心生不安。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没错,这是遗嘱。”劳勃仿佛看穿了艾德所想,“如果我是你,我会拿纸笔写下来。就在那边桌上,快点。”
艾德迟疑几秒,在心中叹了口气,拿来纸笔:“陛下,请您指示。”
“以下为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安达尔人和其他人的——把他妈的那些鬼头衔通通放进去,你知道是哪些——的遗嘱。吾在此任命临冬城公爵,国王之手,史塔克家族的艾德为摄政王及全境守护者……自吾死后……代吾统理国事——至于王位,你知道该传给谁,写进去吧。”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艾德满脸忧伤,但手下丝毫没有犹豫:“还有什么?”
“该写什么就写什么,遵守,保护,新旧诸神……乱七八糟的规则,你作为国王之手会不知道吗。写完我来签名。等我死了把这个交给御前会议。”
“劳勃,”艾德的语气充满悲伤,“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国家需要你。”
“哼……”劳勃忍着强烈的虚弱感,摇摇头:“奈德·史塔克,你……真不会说谎。这国家很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昏君,跟伊里斯一样的昏君,除了我上过的那一堆女表子外,没人需要我……愿诸神宽恕。”
“不,”艾德摇头,“陛下,您和伊里斯不一样,您比他好得太多。”
“也许是比他好一点,起码人们会说……我这辈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没错。这国家就交给你了。你会比我更讨厌治理……但你会做得很好。写完了么?”
“好了,陛下。”艾德把纸递给国王,劳勃费力地撑起身子,腾出一手胡乱签了个名,签完立刻就扔笔趴了下去:“封印时需有人见证。”
“等一下吧,还有几件事,你听着就好。提利尔家如果此战出了力,给他们一个御前会议的位置吧,让他们别没头没脑地瞎窜了。西境的地就别给了,河湾地已经够大了。”国王犹豫了下,叹了口气说出了另一件事:“还有,不管那三个孩子是谁的,让他们活命吧。我知道这可能会为七国的混乱埋下隐患……但……算了,不解释,这是出于私心,我毕竟不是冷血动物。随便你用什么法子,藏起来也好,送到厄索斯也罢……还有……那个叫丹妮莉丝的坦格利安姑娘,别再想法杀她了,诸神慈悲,全停了吧。”
和往常的劳勃完全不一样,但艾德一点也没感到高兴,要是他能早点这样理智而冷静,该有多好?
“我会的,朋友,”艾德说道,“我以新旧诸神的名义发誓。”
“那便好,现在,让他们进来吧。我会争取多活几天,给你心理准备的时间,你不用天天来看我,省下力气干点正事吧……另外,让提利尔家的姑娘别再在这守着了,我不想临死还叫外人看着这副惨相出丑。”国王嘿嘿笑了起来:“叫学士来点能麻醉我的东西,拜拉席恩家的劳勃一世,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在睡梦中死去,求诸神保佑我死后别失禁……他吗的,真是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