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进艾集团的办公楼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几十层的钢筋大厦矗立在都市的中央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华丽的殿堂。透明的玻璃板将员工的办公桌椅隔成一个个便於监视又不相互干扰的小空间。但是诸如经理室或者总裁室这样的地方却又是围得密不透风完完全全保障了那些“上等人”的**。
在苏苏的帮助下,我很快就得到了一间小小公寓。那是艾集团旗下的产业,他们专门拨了一整个小区作为员工宿舍。房间虽然不大却也是标准的两室一厅。有厨房有浴室,地板干净家具齐全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在我从原先住的地下室里搬出最後一件行李的时候,我忽然有种即将重生的振奋。
或许,我的幸福就要来到了──
接手苏苏的工作以後,我一直都做的很卖力。不仅是为了感谢苏苏不让她这个推荐者丢人。另一方面,我想到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上天平白无故的给了我一个机会,那麽我没理由不紧紧的抓牢它以摆脱从前流浪狗般的生活。
“吃饭了林冉,还在做啊?”
正埋头整理那些繁杂琐碎的文件之时,我的肩头被轻轻的拍了一下。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新认识的同事小余。
小余这个人就像是大多数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充满了好奇心与没心机的热情。也许是因为我跟她一样是新来的吧,她对我似乎有著特别的好感。午休的时候我们通常都会坐在一起到员工餐厅吃饭,下班的时候偶尔也会一起走。
我说偶尔,是指她男朋友工作繁忙不能来接她的时候。
“哦,我手上还有点乱,要不你先去吃?”我抱歉的笑笑。
“不要啦!人家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哦!”小余垮著一张还算漂亮的小脸对著我撒娇,让我的头不知不觉又痛了起来。
“好吧……那就先吃饭。”我只得摊手妥协。
“你急著叫我下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喝著眼前的每日例汤,额角的青筋在皮肤下面不愉快的抽动。
“这个很紧急诶,你的座位离他这麽近,难道都没有注意到他吗?”
看到我兴致缺缺的样子,小余似乎很不开心。因为她急於寻找一个跟她一样对帅哥没有抵抗力的女人来分享意yín的快乐。
“没注意到,我工作的时候很少看向别人。”
尽量的忽略掉那两片不断碰触的小嘴唇,我的脑子里浮现出刚才没整理好的文件,考虑要怎麽将它们编号。
“唉哟,全公司的女人大概只有你一个人没注意到左斯睿这个人好不好?”
小余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让我顿时怀疑为什麽这麽大的一间公司要请这种还没有从乌托邦里走出来的小姑娘。
不过算了,我没有资格批评别人,因为我自己也算是走了个小後门才进来的。
“哦,那你说说他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彻底的被她打败了,决定静下心来好好的扮演一个聆听者。不然这个家夥一定会闹我一个星期。
“他很帅,你不觉得麽?”见我终於表示感兴趣,小余的嘴角扯到了耳根。
“你看,这是我偷拍到的他的照片。”小丫头迅速的将她那个最新款的手机递过来,在屏幕上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像。
不,确切的说,我觉得这家夥更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高高瘦瘦的身材,看上去有些病态的羸弱,削薄的浅茶色中发几乎盖住了半张脸。从那些细细的发丝中我看到一张精致的容颜。
他的眼眸狭长而幽深,鼻梁坚挺,嘴唇却是薄薄的抿成一线,居然还泛著樱花般浅嫩的色泽。男孩的眼睛是凤眼,干净的单眼皮很容易引发人的好感。但是那张冷抿的唇却显得有些自闭与生人勿近。
总之,整张照片都散发著一种诡异的忧郁气息,如同翻卷的漩涡一般将我的注意力完完全全的吸入其中。
过了好几十秒,直到小余在我面前又打响指又推肩膀我才猛地如同睡梦惊醒一样从照片之中抽回神来。那种迷人的晕眩让我在之後的几分锺还有那麽一点恍惚……
“哇塞,即便是帅你也不用看到傻吧?”
见我神情有异,小余朝我挤挤眼睛揶揄道。
“哦,没有……这还是个孩子。”我把手机还给她,淡淡的说。
“什麽孩子啊!人家25岁了呢!比我还大!”
见我凭著最初印象就给左斯睿的年龄下了她不能肖想的结论,小余的不满立刻表现了出来。
“不会吧,25岁?你在开我的玩笑吗?”
说真的,如果说那个少年真的已经到了这般成熟的年龄了的话,那他一定属於那种最不显老的人。
“所以才说他很值得关注嘛~~”
小余甜丝丝的傻笑,而我则耸耸肩,不愿提醒她她已经名花有主了的事实。
女孩子思春是最正常的,想当初我也是如此的白目。不仅思春,还将所有冶浪的事付诸行动。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可笑。
但是可笑归可笑,同样的错误却绝对不能再犯。我是个一心埋入工作的禁欲了多年的老女人,我要有自知之明。
那天之後,我以为小余的发花痴会就此告一段落。可是没想到,这女孩隔三差五的就来敲我的玻璃,向我诉说著关於左思睿的种种让她喷鼻血的事。
比如那男人喜欢白色,办公桌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纯白色的。并且在经历了上班下班这种需要在整个繁华的都市趴趴走之後鞋底依然比我们的鞋面干净。
再比如那家夥每天似乎只对他桌面上的那盆绿色植物感兴趣,不仅不用做事,还有大把的余闲来照顾这盆植物。
没事的时候左思睿这家夥都会像个baby一样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打盹。或者侧著头用手腕托著自己的脸颊静静地读一本外国作家写的小说。
他真的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闲的就像是这家公司白白供养的少爷一般,悠哉悠哉的打发自己无聊的日子。但是这家公司的高层无一例外都姓艾,所以若说他是真的少爷恐怕也不妥当。
不过据小余的内线透露,这个男人恐怕跟艾集团的某个高层有著某种特殊的关系……那究竟是什麽关系呢……这我和她就不得而知了。
“当当当!”
今天是星期五,就在我忙的焦头烂额处理一周沈积下来的最後一点文件残渣的时候我右边的玻璃又不失时机的响起了。
“拜托!我现在没空听你谈心,能不能等我下班後我们再聊?”没有抬头,我有些气喘的大声说道。
而对方似乎一愣,紧接著,另一阵“当当”的音节又随著我玻璃板的震动而紧凑的响起了。其坚持程度似乎是非要我抬头不可。
“真是被你打败了!我告诉你哦小余,那左思睿长得那麽帅,没有理由不是gay。你不用幻想他了!”
有些气闷的猛地将文件夹合上,我不耐烦的抬起头来决定好好教育一下小余工作时间和下班时间的区别。然而就在我看清对方的容貌时,一阵极冷的寒风却瞬间将我冻成冰块。
“呃……左、左先生……”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我做梦也没想到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会是那个悠闲王子。然而他却这样真实的就站在我的面前,让我无法将他当做一场幻觉。
如此近距离的看真人与光是看手机上的照片的效果简直是天差地别。又活了12年,我的身材早已从155长到了168。然而坐在这个男人面前我还是顿觉自己气势矮了半截……这是不是跟我刚刚讲过他坏话有关呢?
左思睿肤色很白,滑腻得像均质的牛奶。
高挑的身材显得他很清瘦,又或者是因为瘦才衬得他高。因为经过我的目测,他最多比我高一个头,不会超过180。
白色的衬衫并没有像其它员工那样平整的塞进裤子里,而是在外面松垮的穿著。衬衫底下也不是正经的西装,而是条破了几个洞却仍看得出来价格不菲的牛仔裤。
一时之间,我感觉到了他脸上所浮现出的那股yīn森森的寒意。那种极度不友善甚至恨不得将我像垃圾一样打包丢出去的嫌恶。但是转眼之间,这个男人却又像什麽都没有听到一样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一个文件夹递到我面前──
“喏,给你。”
简单的三个字,轻飘飘的像是气声。虽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我还是惶恐万分的接下了。
“谢谢你。”不知道说什麽好,索性道谢。
“哼~”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个僵硬的弧度,算是收到了我的致谢。而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却只是轻蔑的闪过一丝冷漠与无视。
男人的眼神像是冰、像是雾,像是所有没有生机却又充满神秘的水质东西。他看我的方式让我迷茫。
我傻傻的看著他,以为他送完文件就会离开,毕竟听到我刚才说的那样的话留在这里两个人都尴尬。但是他却只是站在原地用那种冷冰冰的目光一直看著我,直到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您……您还有什麽事情吗?”
实在受不了这种心理上的折磨,我颤巍巍的先开了口。一双含水的大眼睛流露出怯懦的讯息。
老实说,我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被男人这样盯著看了。
什麽优君、什麽三兄弟、什麽月学长……那些英俊的少年或者狡猾的成年人早就变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场黄粱美梦已经烟消云散了。
在大学时期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谈恋爱的女生,而在公司里我更是能不惹眼就不惹眼的小心翼翼的活著。
此时此刻,我的脸上带著老土的黑框眼镜,身上穿的则是廉价的套装。我26岁了,没有昂贵的化妆品和爱情来滋养。至少对於初次见面的人来说,实在是没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
可是他就是要看著我,一瞬不瞬的看著这样的我。过了一会儿,那种yīn冷的气息不退反进的再一次朝我扑面而来。
“你觉得我是gay?”
迈动长腿走到我身边,我听见左思睿的呼吸近在咫尺。男人的俊颜在我面前放大,靠在我耳边低喃的声音好听的如同天籁。
他并没有那种成熟男人的低沈声线,却蕴含著南方人惯有的奶声奶气,听上去宛如孩童一般稚嫩。这家夥无论是外表还是声音都像是一杯甜腻的奶油咖啡,但是我恐怕却无福消受……
“我……我没有。”
不知道现在摇头否认还来不来得及。他的呼吸吹拂著我的耳廓,让我感到一丝不合适宜的麻痒。
“可你刚才明明有说。”
男人侧著脸,鼻尖已经快贴上我的。长长地睫毛像两把刷子一样,上下掀动著迷惑著我的思维。眸光中除了寒冷还蕴含著某种撒娇似地嗔怪。
“我不是故意的。”我吓得连忙将双手推在他的xiōng口以阻止他更进一步靠近。
喔……他居然有肌肉。
“林冉──”
看著我惊慌失措的样子,这个对我来说还完全是个陌生人的家夥却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而我肌肤上每一个毛孔都能凉飕飕的感觉到一种带著警惕和敌意语气。那是一个猎人在向另一个猎人为了争夺猎物挑衅时才会发出的讯号。
“你果然是个妖精。”轻轻的摘掉我的眼镜,他用手指端起我的下巴对著我冷冷一笑。
而我则完全的傻了眼──
我们、我们认识吗?
和左思睿的那一次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视是在小余的尖叫声中结束的。
令人难堪的是,她那一声“你们两个在做什麽?!”几乎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感觉到自己突然成为焦点的那一刻,我仓皇的整理著自己的情绪,将头埋进文件里尽量当做什麽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而左思睿却只是向四周扫了一眼,而後神情淡漠的离开了我的领地。
他走的时候,我的心依然在怦怦直跳。不是兴奋,不是激动,而是恐惧……比深夜中的海洋还要深沈的墨色恐惧。
我确信自己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他。然而他却像认识了我很久一样,对我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表情都了如指掌。
他的神情带著挑衅,他的眸光敛著厌恶──
我曾经得罪过他麽?我不知道……还是在我年少放荡时曾经也跟他有过一腿,到最後却连他的长相和名字都记不得了?
独自躺在浴盆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会为我自己这种古怪的想法而感到好笑。
不管怎麽样,这一切都过去了。
之後的几天日子过得和往日一样,都是繁忙而踏实。我依然是那个走後门进来却认真工作的26岁外表不讨喜的老女人,而他则同样还是小余口中的‘悠闲王子’。
然而,这种毫无关系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被彻底打碎了。
在跟总裁的秘书再三确认之後,我穿上衣柜里最好的一套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麽落魄的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物里。
这座‘玫瑰假日’是艾集团旗下的一所顶级连锁酒店,而我们的大老板艾先生因为并没有在这座城市里购置他的单身公寓,所以就选择一直住在自己名下的这处产业里。
我不能理解他这种大人物不喜欢有固定居所的自由追求,正如他一定不能领悟我在发现已经没有钱来交房租时的恐惧。我需要安全感,而他不希望被束缚。这大概就是大人物与小白领之间的区别。
但是我其实没有兴趣去探究总裁大人的私生活,因为我还在为周末的休憩时间被打断而一肚子恼火。
今天我被派遣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他送一份机密的公司文件。然而我却并不明白这种事为什麽会找上我,因为通常情况下机要秘书才是为他处理这些“重要”“琐事”的一把手。
直观的来讲,我即没有跟总裁有直属关系,又跟这份文件没有任何瓜葛。把我派到这个地方来真是一件最莫名其妙的事。
但是无所谓,反正我就是一个小卒子,一个在艾集团里无足轻重的人物。偶尔受点委屈总比某天因为“个性太强”而被炒鱿鱼的好。
就这样想著我搭乘电梯一直来到了最顶层的总统套房。
所谓总统套房就是不一样,金碧辉煌的装饰,典雅的复古家具。房间很大很大,走到哪里都有柔软舒适的地毯做垫。
我试图寻找著艾总裁的踪迹,因为刚才在楼下我们已经通过了电话,我告诉他我会上来。但是嘴已经张开了,而我却不敢喊出声来,因为这里的气氛让我觉得压抑,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对神圣气氛的亵渎。
就在这时,我终於看到白色的沙发上坐著一个人影。
男人穿著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倚在沙发的扶手上翻看著手中的杂志,看上去好像是刚洗完澡。於是我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轻咳一声,尽量庄重的走上前去轻轻的对他说──
“是艾总裁吗?我是业务部的林冉,我的上司让我将这份文……”
话说到这里,剩下的“件”字我却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那穿著浴袍的男人在听到我说话之後,就将挡住他半张脸的那本杂志慢慢的放了下来。没有了昂贵纸张的遮挡,男人的一双狭长幽深又带点冷漠的黑眸便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甚至还看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嗨林冉,我们又见面了。”他说。
“左、左思睿?!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我吓了一跳,当下警惕的後退几步,没有明白上帝又让什麽奇怪的事降临到了我的头上。
“我为什麽不能在这里?”
左思睿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让下巴枕在沙发扶手上趴著跟我说话。这个姿势让我看到他凹陷的背部线条以及圆润饱满的臀部轮廓,还有那一双结实的长腿。男人很瘦,此时此刻顶著一头湿发趴在那里更像是一个无害的少年。
“难道你是艾总裁?”
我想了一想,却只能得出这个最戏剧化的答案。结果惹来他的一记轻笑,以及寒中带厉的目光。
“我不是,辽正在洗澡,一会儿就出来。”
左思睿懒懒的侧过身子用手托著自己的下巴,而後若无其事的从茶几上拈起一颗草莓放入口中咀嚼。鲜红香甜的水果汁液沁染了他的皓齿,也为他原本就淡色的嘴唇涂上一抹嫣红。
听到他说不是,我的脚立刻像是定在原地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觉得他那唇红齿白的样子特别诱人犯罪,而所谓的“辽在洗澡,一会儿就出来”这样的话更是让整个房间内的空气都渲染上了一层浓郁的BL味道……
我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小余说的话,她说过这个男人跟公司的某位高层有著不可告人的关系。
难道是真的?
这个冷冰冰的家夥竟然和艾集团的总裁艾辽有著同性之间的──一腿???
由於惊吓过度,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完全不敢接著想下去。
“你是谁?”
就在这时,我看到左思睿的目光闪了闪,而我的身後也传来另一个男人的一声低沈的质问。
果然是一对儿──
声音一样的冷,一样的气势逼人。只不过我身後的男人音色要更磁性一些,还多了一丝不耐。
“我是业务部的林……”
当猜到那人是艾辽之後,我急忙转过身去想赶紧完成任务好逃离人家的爱巢。
然而只听‘啪’的一声,我手中的文件夹就顺著自己彻底虚软掉的手不争气的掉在了地毯上。
是我的幻觉还是这原本就是一个梦境……?
因为当我转过身去看到那个正用毛巾擦著头发,上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的男人之时,就被他那张酷似某人的脸给彻底的震惊了──
“优……优君……”
呓语一般的喃出这沈重万分的三个字,我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而後我只觉眼前一黑,就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麽回事?她是谁?”
似乎有些嫌恶的用穿著拖鞋的脚踢了踢我毫无知觉的身体,艾辽对著左思睿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哦?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麽,辽。”
左思睿笑著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嘴唇却紧紧的抿在了一起。而後在收到对方诧异的目光之时,他慢慢的撑起自己的身子,轻蔑的跨过我的身体走到了艾辽的面前将自己贴入他的怀中──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