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中下午回了公司一趟,正巧碰到了刚正式接任代理总裁的华志勤,他最近忙得神龙不见尾,办公室的咖啡常常一口都没动就冷了,看来坐实了叶少倾所说霍海失蹤的话。
余时中难得见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于是赶紧麻利得替他手泡咖啡。
「谢谢。」华志勤接过咖啡,匆匆喝了好几口,面色仍旧遮掩不住疲态。
余时中正琢磨着要怎幺开口问霍海的事,华志勤却抢先喊了他的名字:「你上次不是问我预算编制的稽查事宜,审核部有一位贺经理,你要有兴趣,过去他们部门待个几天,我若要出差开会你再回来。」
余时中点点头,华志勤跟他嘱咐了一些公事上的事情,夹带问了他最近的近况,德文学习得如何等等关心的问题。
「怎幺了?」华志勤喝完两杯咖啡,又给自己添了第三杯,他晃了晃马克杯,道:「想说什幺就说吧。」
余时中迟疑了一下:「海先生,怎幺了?他去哪里了?」
华志勤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平心气和得回答他:「小海回海城去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余时中本来想说叶少倾在找霍海,但很明显华志勤一定知情。
华经理见他吞吞吐吐,连自己要问什幺话都说不清楚,慢条斯理得开导他:「你很担心他?他不会有事,你想想他一个留过洋的知识份子,在海城朋友多,路子也广,打架从来没输过,还是个金牌必胜律师,绝对不会有事,他没给别人添事就很好了,那种草根性的混蛋你别担心。」
「嗯。」余时中笑了,霍海无所不能的这件事情他可是切身体验过。
华志勤放下手上的文件,把椅子转向余时中,大有要开小差跟他聊一聊的意思,余时中会意得走到他的旁边。
华志勤让他坐在附近的檯阶上,开口道:「你跟霍海怎幺认识的?就我所知他可不是什幺会收养孩子的慈善家。」
余时中霍的抬起头,如实道:「我以前,有段时间日子过得很不好,海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辍学后就要想办法赚钱养活我和我妈,那时候霍海介绍我到他的赌场去上班,还帮我找了一间小房子。」
「喔。」华志勤浅笑:「小海开了什幺条件给你?他那种死姓改不掉的流氓八成是想佔你便宜,瞧你还上赶着羊入虎口,你那时候才几岁,不过十五、六吧。」
余时中鼓着腮帮子,闷声道:「他要我……跟他一起睡觉。」
华志勤难得露出生动的表情,他唔了一声,挑眉奇道:「你怎幺拒绝,揍他?」
「我直接往他脸上揍了一拳。」余时中郁闷道:「他叫人把我绑起来丢在储藏室一整晚,隔天早上他自己把门打开,让我换了一套衣服,就带我去吃饭,我记得是吃红豆小包,还有小笼包,一笼十个,我大概一个月没有吃到热呼呼的东西。」
「吃完饭他又带我去他家洗澡,送了我一套衣服,还嫌我的髮型难看,又带我去剪头髮,他买了一条围巾送我,我记得很清楚,是白色的围巾,他说我这个年纪就是要带白色的围巾。」
华志勤神色一动,没有说什幺,余时中也没有注意到。
「后来回家,他煮了麵条给我吃,很好吃,他放了一颗蛋,还把他的那颗给我。吃完了他就问我怎幺回事,我一激动,就把所有的事都跟他说了,全部,他也没说什幺,就叫我去他的赌场工作。」余时中说完了,才抬头去看华志勤。
「霍海对我来说,就像第二个父亲一样,虽然很短暂,但他教了我许多事,除了晚上在赌场工作,他借了我许多法律相关的书籍,早上没事的时候就可以读,我真的……很感谢他。」
华志勤在唇角留下一抹浅浅的笑影,不明显,却久久不褪:「他听到你这幺说一定很高兴,你们可真是父子连心,他私底下可是……」华志勤笑了笑,改口道:「时中,我六年前就知道你,霍海跟我是十几年的朋友,我知道他捡到了一个男孩,还不是普通的男孩,只是一直没看过本人而已。」
余时中不可置信得咦了一声。
「我知道后其实立刻叫他把你打发走,霍海那人就是心软,又特别心疼孩子,我怕他又重蹈覆辙,看来我还真是个坏人,要不是小海坚持,我现在就错失一个可爱能干,又会泡咖啡的秘书了。」
可爱这个词从华志勤口中说出来还真有那幺点不一样的味道,余时中又是错愕又是赧然。
「你说的那间小房子还是我找的。」相较于余时中的吃惊,华志勤淡然道:「怀宁后街的旧公寓,我还记得,那之前是我一个朋友的空房,登记在他名下,很隐密又查不出什幺。」
余时中小心翼翼得看着华志勤:「你知道,我的事?」
「当然。」华志勤抿抿嘴唇,这是他想要表达微笑的习惯姿势:「杜七爷都把你放到我这里了,我当然要善尽保护你的职责,你也让我感到非常有成就感,每次都有惊无险,是不是?」
余时中反应了好久才察觉华志勤居然在调侃他:「志勤哥!」
「我知道你在躲什幺,不好惹的大人物嗯?」华志勤瞇起眼睛,他从夹层摸出一盒菸盒,用嘴衔出一支:「不介意?」
余时中摇摇头:「志勤哥还是少抽一点吧。」
「要我不抽菸?」华志勤狠狠吐出一圈白烟,嘴角的笑意跟着模糊:「你可是第二个这幺跟我说的人……小海可是每次都把私藏的烟强塞给我。」
「志勤哥,海先生到底出了什幺事?」余时中忍不住还是问了:「叶少倾说他失蹤了,发生什幺事了吗?」
「他说的不错。我也很久没有跟联络上他了,要说为什幺……」华志勤简单解释:「叶司函跟他闹翻了,霍海只好回海城。」
「叶……叶少倾的哥哥吗?」
「嗯。」华志勤从语气听不出忧色:「这事可大可小,你不用那幺担心。」
「那……」余时中惴惴道:「这事,杜先生能、能帮忙吗?」
华志勤没想到他会这幺问,他顿了一下,皱眉道:「杜先生的事我不好说,但少倾如果去求他的话,他可能会答应,他应该知道这件事。」
「嗯?」听到这句出乎的意料话,余时中实在很想把堵塞在心中很久的疑问问出口:「为什幺叶少倾跟杜先生那幺好?」
他不明白,叶少倾横看竖瞧左不过是个纨绔少爷,实在不像是杜先生会交好的範畴,两人年纪又差着阶,但只要是叶少倾拜託的事情,杜先生几乎都会无条件答应,这实在太奇怪了,他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才是亲兄弟。
「这……」华志勤似乎不知道要怎幺回答,作势清了清嗓:「我只能说,他们认识很久了,少倾一直很崇拜七爷,也帮了他不少忙,你可以去问他。」
下半后华志勤顺道载他回去,余时中下意识说不用,华志勤倒也没表示什幺,但最后余时中还是坐上了新任总裁的黑色轿车。
余时中回到家,把东西放好就咚咚咚的要去洗澡,却没想到浴室里的灯居然是亮的。
他心里头咕噔一下,实在没胆打开门确认,仔细一听,里头传来淋浴的流水声,他只好走回床前,边发呆边等候浴室里头的人洗完澡。
隔了一会儿,浴室里的流水声顿止,他耳尖一竖,不知道为什幺心跳变得骤快,手心不知不觉都是汗,浴室间就在卧房里面,余时中即使听不清里头的动静,却也能由时间推断里面的人到底在干嘛,差不多到穿衣服的时间,他在心中不断祈祷,拜託他绝对要穿上衣服,拜託。
又过了几分钟,浴室门终于被推开,余时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要大剌剌得接着进去用,还是坐在原地继续发呆,胡思乱想间,男人安静又沉重的步伐已经步步逼近。
他抬起眼睛偷觑,又马上像做错事一样低下头,杜孝之正揣着一条大毛巾,挂在湿髮淋漓的脖颈间,慵懒自恃得朝他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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