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中坐计程车进入万成住的别墅区时,正巧对面的方向行驶来一部箱型车準备要离开,两部车差肩而过,余时中只用余光瞟到银色的车门,不晓得为什幺觉得很眼熟。
付费的时候,计程车司机笑笑得跟他搭话:「小公子,住这里啊?」
余时中没意思得摇摇头,一门心思要去找万成,又听见司机再说:「住这里的人都不简单喽,一般有钱人还住不进来。你看到刚那部厢型车没有,别看那车款连看都没看过,人家车牌可是挂着军徽的,起码得是三朵花以上的等级,啧啧。」
余时中没想到司机会捡回来说,车牌挂着军徽,意思是里面坐的就是军官了,难怪那幺眼熟,那不是……
他才刚走上小坡地的花园小径后就把刚刚的狐疑忘得一乾二净。
他一眼就看到万成跨着硕长的步伐大步流星走来,高大的身材在茂盛的花草丛间格外突出。
「clock!」
「万成哥、唔……」余时中低低得喊了一声,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自然而然得拥入怀中,余时中是不怎幺排斥万成碰触他,只是多少觉得有些怪异。
「怎幺还是半点肉都没有。」万成笑话他,顺着他的推斥鬆开手,改揽住他的肩膀往屋里走:「吃过饭没有,有没有想吃什幺,我待会做给你吃,先进来再说。」
余时中老老实实得加快脚步。
走进万成透天的三楼房后,万成带他来到客厅,刚转身要去拿饮料,却从背后被拉住衣角,转头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无助得拽着他不放,乐得万成都快忘记自己身在哪里,赶紧顺从青年急迫的手劲,跟着他到客厅的沙发,亲亲密密得坐在一起。
客厅得音响正播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音量很小声,像是刻意为了谈话而调整的,而整洁的茶几上摆了两个马克杯,里头的液体颜色很深,像是被冷落了很久。
余时中经过时只是轻轻一瞥,并没有特别留意。
「万成哥,精神官能症是什幺?很严重吗?怎幺办,你能治得好吗?」青年一坐下就焦躁得进入主题。
万成早知道他有这幺一问,认真答道:「是精神疾病的统称,这个名词的严重性定义比较广,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听说我妈她得了这个病。」余时中急道:「这是不是忧郁症,会不会有危险,她会不会又突然想不开?」
「这个,有药物控制的话,基本上不会有什幺大问题。」万成想着法子宽慰他:「你先别这幺担心,你母亲没事的,失忆不是精神官能症,她只是失去过去的记忆而已,所以情绪上会比较脆弱,并不代表她有精神疾病,也不是你说的精神官能症,你别被这个词吓到。」
「可是,为什幺医院会说她有精神官能症,她不是只是失忆吗?你不是说她上次还自己从楼上跳下去,跟那个病有关吗?」
「没有的,clock,你母亲是因为忧郁症的关係,并不是精神病,你别被精神官能症给吓到,忧郁症也算是一种精神官能症,这样有了解吗?」
余时中听了万成肯定的回答,才觉得安心许多,他喃喃道:「怎幺办,她还是有忧郁症,那个会不会好,有没有办法把她治好?」
万成低叹一口气,轻轻捧起余时中的脸颊,触目青年小鹿般脆弱的大眼睛:「有,绝对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她现在做不到。」
余时中黝黑的瞳仁先是一亮,紧接着又蒙上一层迷雾,他哑声道:「什幺意思,为什幺?」
「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听来的?」
余时中想到什幺就直接对万成说:「我也是听人说的,这样是不是很严重?有需要去医院吗?心理医师不够吗?你不是说你的同学是我妈现在的心理医师?」
「大医院资源比较丰富,去了医院也不代表不好。也可能是因为病情好转,你母亲愿意接受医院的帮助,不然有时候病人其实非常牴触去医院治疗,因为他们不相信自己有这方面的疾病,就越加不肯去面对,这样只会更严重。」
万成先是安慰他,见青年脸色明显缓和许多,才又进一步问他:「我一直有在注意你母亲的状况,之前都挺好的,怎幺会突然要进医院?」
「什幺?」
万成道:「你母亲的心理医师不是我同学,是张泉的朋友,我算是知道这个人,但并不熟,而且心理治疗极为隐私,我并不清楚实际的治疗状况。」
「所以?」余时中几乎坐不住了,他直接跳起来:「我去问张泉。」
万成抬眼看着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要他坐下。
余时中一说出口也知道自己有多白癡,跟张泉说不就等于跟杜先生说一样吗,这幺一想,张泉知道的事杜先生也就会知道,他母亲的心理医师又是张泉的朋友……
「这个时间点也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万成先是摇摇头,最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你应该看过新闻了,楼青云这几天突然宣布不接任首都长,他若是接了都长势必要来北都,但他却拒绝了,看来原因就出在你的母亲住了院,他不得不留在海城,情有可原。」
「所以?哪里奇怪?」余时中咬牙追问道。
「但反过来说,也未免太巧合了。」
余时中一听,有种被一棒敲打在头上的感觉,好像隐隐约约被点醒了什幺,却晕呼呼一片,没办法思考。
「clock。」万成认真得盯着他的眼睛:「你母亲因为承受不住太大的创伤,才会失去那段记忆用来保护自己,但这就像是把她自己陷入一座棉花糖做成的迷宫,很安全没错,却雾茫茫一片。」
万成娓娓道:「她刚开始可能觉得很安心,迷宫最好越複杂越好,没有人找得到她会更安心,但久而久之,她走不出这个迷宫,没有出口,没有方向,她只会越来越徬徨,总有一天她的心智会受不了,找到任何一个洩口就可能会爆发。」
「那怎幺办?」
「我虽然学的是外科的专业,但是大学也辅修过心理学相关的课程。」万成道:「我认为失忆最好的解药就是让她恢复记忆,让她试着回忆她漏失掉的缺口,面对她所经历过的事情,她才能走出困住自己的迷宫,虽然可能会很痛苦,但她才会找回自己存在的定位。」
「恢复记忆吗?」余时中迷茫了:「我不确定她想不想想起来,她每次一想起来就哭,她会哭着骂我,一直叫着爸爸的名字,骂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她只要一想到爸爸就……」
「时中,你父亲他以前也是官员对吧。」万成轻轻抚拍他的背,手指逐渐滑到青年的腰际:「他一直以来都跟楼市长维持友好的关係,最后几年却不断遭到政风处打击,你不觉得很奇怪,他是不是得罪到什幺人了?」
余时中听到父亲两个字,猛然一颤,他垂丧着头像是连耳朵也软趴趴得垂下来:「我不知道,爸爸很忙,应酬也很多,但他从来不在家里讲到工作的事。」
「那个人简直是……」余时中突然握紧拳头,咬着牙恨声道:「我爸最后都要被抓去关了,他却冷眼旁观,什幺事都不作,就是他要逼我爸……!」
万成收拢胳膊轻轻搂住他,把他的头推向自己的肩窝,余时中没有反对,断断续续道:「什幺朋友,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爸,他假腥腥得对我们好,其实一直都在欺骗我们,说要开食府也是,根本就是要对我爸下套,我不知道他为什幺要这样,他明明最开始都很好的,对我爸很好,对我也很好,会带水果给我们吃,会接我放学,甚至还帮爸爸训练狗狗,他还对我说过……」
万成轻轻得捋着他的头髮。
余时中哽噎了一下:「叫我也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看待,也喊他爸爸。」
「但最后,他却把我爸,把爸爸……害死了,还抢走了我妈,害她发疯,甚至要杀我……为什幺?怎幺办,我不知道该怎幺办……」余时中低声喃喃:「你说我爸得罪的人,就是楼叔叔吧……」
「别怕,他抓不到你的,你别担心,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万成轻吻着他的额头,不断抚拍他的肌肤:「你信不信我?」
余时中推开万成的搂抱,直视他的目光:「信你什幺?」
万成的声音又低又柔,就像稳重的大钟,敲在他的心上,竟是格外有力的承诺:「我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真的?」余时中一惊,他跳开万成的身上,抓着他的肩膀不断道:「真的吗?」
「你信我吗?信的话,就是真的。」万成微笑道,伸出大手包覆他的手掌。
「信,当然信。」余时中有些激动,惹得眼眶都红了,万成一时没忍住那股的邪火,拽住他的手腕,轻而易举又把人困进怀里。
余时中感到彆扭,他刚刚在情绪上也没空在意万成怎幺碰他,但这种姿势, 他觉得很奇怪,忍不住挣扎道:「你放开我。」
「怎幺过河就拆桥?」万成搂紧他的腰,双手往内收了好几次,才真正握住青年的细腰,他用下巴磨蹭余时中的锁骨,炽热的吐息全落在敏感的肌肤上:「不是说信我,怎幺连抱一下都不肯?」
真不要说,万成以前也老爱这幺闹他,没事就当他布娃娃似的任意搓揉,他闹不过万成,每次都要等大哥看到,大哥会直接不客气得把他拉出来,这才获救。
「你不要闹我。」余时中推着推,万成又打定主意要跟他过不去,一不小心就被这幺个超过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推倒在沙发上,重得他难受得发出闷哼。
「你干嘛?快起来,你好重。」余时中嫌弃得推着万成,男人却低下头,像疯狂的狼犬嗅吻着他的颈窝和细髮,粗重的呼吸像是长了脚的柳絮,不断侵略他的肌肤,把他痒得快不行,他几乎是像毛毛虫一样用扭的在躲万成的欺负。
「嗯?clock,你怎幺那幺软?」万成趁乱间拉开青年早就凌乱成一团的上衣,还顺势咬了一口:「还是软的像小婴儿一样,怎幺过了那幺久还是没有长大?」
「你才是小婴儿。」余时中没好气得骂他,他觉得闹够了,真心用力得去推开给他压迫的男人,他不得不虎下脸,参杂着不悦道:「你有病吗?快起来,你真的很重。」
万成闻言,居然真的毫不留恋,他抬起上半身,却没有退开余时中身子,反而用大掌掐住青年裸露出来的腰际,享用那青春紧緻的触感,沉醉似的舔舔唇,叹道:「clock,你好美。」
余时中翻了个大白眼,回嘴骂道,心里头却有点飘忽:「你是不是每天宅家里宅出病来了啊?就说你要出去走走,不是每天都待在家里泡咖啡。」
万成轻笑一声,没有回应。
余时中仰躺在沙发上,双腿跨在万成的腰侧,后臀垫在男人的腿上,这不是什幺舒服的姿势,他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正要一股作气,却突然被无预警得握住脚踝,他还来不及制止,就被万成抬起右腿往下压。
「万成!」余时中重重得摔进沙发,忐忑的心跳由着脾气就发洩出来,除了愤怒外,更带着一种让人着迷的慌张。
万成噙着温雅的微笑,镜片下的目光和煦成一片,他温柔得轻叹,就像他的亲吻一样轻柔:「clock,你真是被男人养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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