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成安瑞雪兆凶年
成安城,万福楼。
“下雪喽,下雪喽!”
万福楼前的街道上,小孩儿们一窝蜂的叫嚷着跑过,这是北方初冬的第一场雪,星星点点的雪片从天空飘落下来,很快便给成安城覆盖上了一层洁白的白纱。
瑞雪兆丰年,孩子们的欢呼声给成安城带来了不少的喜气,这一份喜气同样也感染了城中的大人们,他们也都喜气洋洋的看着这天降大雪。
但在万福楼天字甲号房中的战齐胜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暴躁不安的在窗户前来回走动着,即便是奢华至极的包间中点着的昂贵熏香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
在房间宽敞的大**,他的两名随身奴仆,一人已经躺在**,重伤昏迷,另外一人正在使用着法术为他治疗着伤势。
战齐胜站住了脚,他看着这名仆从正捏着一只手捏着手诀,另外一只手悬空在昏迷的仆人的膻中穴位置上,他的手掌心之中远远的不断透出一股淡淡的黄色流光,然后缓缓的流淌进昏迷的仆人体内。
战齐胜躁怒道:“李伯,孙伯怎么样?能活下来吗?”
战齐胜知道,这两个人,虽然表面上是仆从,但实际上是父亲派来保护自己的,他们无一不是跟随父亲征战多年的侍卫,每一个都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如果折损一个,只怕就算自己被选入了灵山派,父亲那里一样会受到严厉无比的责罚。
可谁能想得到,在这北部边陲的一个成安城中,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头给重创了一名征战多年的修士!
李伯听见战齐胜的话,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他运完气,疗完伤后,这才走过来,道:“四公子放心,他没事,只是震坏了脏腑,需要静养。”
战齐胜微微松了一口气,担忧一去,立刻恼怒便上心头,他脸上露出一股羞怒之色来:“竟然敢动我们战家的人,我要他死!!”
李伯微微蹙眉,瞥了一眼自家公子,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四公子,出发之前,大公子反复叮嘱过了,咱们一路上一定要低调,不可……”
战齐胜咆哮道:“什么大公子不大公子!他还没当上家主族长呢!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向他的兄弟发号施令了!?这个洗月李家是什么东西!成安又是什么玩意!敢挑衅我们战家,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我要他们全家都去死!这就是挑衅战家的代价!”
李伯一愣,道:“可是……四公子,我们战家虽然势力庞大,虎踞一方,但毕竟那是在西北,这是在遥远北方边陲,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战家虽然强大,但多年来树敌无数,还是不要再……”
战齐胜扭过头来,一脸狰狞戾气:“你有没有想过?”
李伯不解道:“什么?”
战齐胜狞笑道:“如果我们对这件事情毫无回应,那天底下所有盯着我们战家的眼睛都会意识到一个问题!”
李伯一凛:“什么问题?”
战齐胜咬牙切齿道:“如果这一次一个无名小卒也可以欺负我们战家,而我们毫无回应,那天底下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战家不行了!”
这句话十分的蛮横,甚至本末倒置的荒诞,但李伯知道其中有一个道理是他无法反驳的,那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战家之所以能在生存环境极其险恶的西北生存下来,靠的就是战家这个极其蛮横铁血的理念和作风!
当年战封侯立下旷世奇功,使得皇帝赏无可赏,又因为大齐不封异姓王,只得封他为世袭冠军侯,为诸侯之首,但为了抑制他力量的膨胀,便将他的封地封在了百战之地:西北边疆的百叶郡、热河郡、齐水郡以及大安郡。
虽是四郡之地,地域面积为诸位分封的王侯爷之首,但这个地方,没有东部的风花雪月,杨柳春风;也没有南方的风和日丽,鱼米不愁;也没有北方的安定环境、物产丰富;这里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黄沙、穷凶极恶的敌人、贫瘠之极的物产以及天下最重要的关隘!
他们战家花费了无数的财力物力,牺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只为了镇守住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因为这个地方既有封印着魔界的“天涯”,又有连接其他世界的枢纽“九狱”,还有连通仙界的“通仙关”!
几乎每年这两个地方都会跑出一些魔物或者其他世界的强敌,又或者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强横修行人企图强闯仙界,这就足够让战家成百上千的青壮奔上战场并且一去不回!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使得战家从上到下都养成了彪悍至极的战斗性格,从不服软,从不后退,从不认输,就算是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就算流到最后一滴血,也要拼死击败他们的对手,并且他们从来不问这一场战斗因何而起!
战齐胜的话让李伯陷入了沉默之中,作为战家的老臣子老侍卫,他的骨子里面深深烙印着战家的彪悍性格。
但冠军侯之所以会派出他们两个老臣子来,就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张扬性格,因此才派出老成持重的他们来压制自己的这个儿子,不让他惹是生非。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一路小心奕奕走到了灵山派的山脚下,到底还是让这位四公子惹出事情来了!
李伯沉默了一会,他道:“这位李家公子不知道修习的是什么功法,竟然可以不惧我们战家的法术。现在就算我若出手,就算能胜,可动手的时候,四公子这里,老奴却是无法顾及了。如果耽误了四公子的大事,那可就是坏了大……坏了侯爷的大计了!”
战齐胜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看向房间里面挂着的一个小巧的兽笼,看着里面正在上蹿下跳的一只活泼可爱的松鼠,他冷笑道:“李伯,你年纪大了,忘记了什么!”
李伯脸色一变,脱口道:“不可!放纵魔物,乃是大罪!若是涂炭一方,那可是杀头不赦之罪!更何况,现在都知道我们与李家结下仇怨,突然间李家被魔物所屠,那世人都会认为是我们战家所为,此事不可!”
战齐胜大怒,正要咆哮,忽然间听见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可若是李家在外出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出没山林的魔物呢?”
李伯脸色一变,他手一抬,浑身黄沙流动,这些黄沙如同一道道扭动游走的毒蛇,缭绕在他的周围,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战齐胜怒道:“是谁敢在门外偷听!”
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张钧衡穿着便衣,微笑着站在门口。
战齐胜怒道:“你是谁!”
李伯打量了他一眼,试探性的问道:“请问可是太守张大人?”
张钧衡拱了拱手:“正是。”
李伯连忙一礼,道:“不知太守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在下李联海。”
张钧衡呵呵一笑,他回身看了一眼,吩咐自己两名随从守在门口,道:“不许让任何人靠近。”然后他关上门,走进了屋中。
战齐胜一点也不奇怪当地的太守能接到他们战家四公子到达成安的消息,他斜睨着张钧衡,道:“你来做什么?”
这句话失礼之极,但张钧衡却不以为意,他也知道,战家权柄滔天,势力之庞大,常人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因为处于西北边陲,既有险恶环境所困,又受魔族袭扰,还要分兵镇守几大关隘,否则以他们的实力,要起兵造反的话,这天下早就改名易姓了。
战家最小的一个公子,身份之尊贵,也远在他这个寒门出身恩科及第的太守之上。
张钧衡笑道:“听闻战家四公子远道而来,老夫作为一地之守,竟然没有一尽地主之宜,接待周全,实在是有失礼仪!”
张钧衡之前与战家的人发生了矛盾冲突,在裘连胜刀斩美人头顺利解决以后,他心中的担忧便转移到了与战家的关系上,在得知战家四公子出现的消息后,他立刻察觉到这是与战家和好的重要机会,而且还可以借战家之手,一雪芷汐楼之辱!
战齐胜哼了一声,刚要说话,李伯连忙抢着说道:“太守大人此言甚重!这次来我家公子是为赴灵山派大典而来,不想惊扰四方,因此一路低调而行。”
张钧衡道:“敢问四公子,之前侯爷还派了一部分手下来成安公办,公子可知?”
战齐胜一愣:“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李伯解释道:“太守大人有所不知,侯爷部下众多,都各司其职,互相之间多不往来,因此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行踪,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差事。所以,所来何人,我们也是不知。”
张钧衡微感失望,他道:“刚才老夫在门外冒昧的听到四公子想要对付李家,不知可否属实?”
战齐胜冷笑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张钧衡微笑道:“诚如方才李兄所言,如果放纵魔物横行成安,即便灭了李家,只怕就算冠军侯也无法向皇上交代。”
战齐胜嗤笑道:“全是废话。”
张钧衡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道:“可如果李家外出的话,在成安城外遇到横行的魔物而惨遭灭门,那便无碍了。”
战齐胜盯着他道:“你能调离李家?”
张钧衡笑道:“惭愧,老夫不能。”
战齐胜大怒:“那你说个屁呀!”
张钧衡胸有成竹的一捋胡须:“李家每年十一月十一日都要外出祭祖,这等习俗多年未变,我想今年也不会例外!”
战齐胜一愣:“现在何日?”
李伯抢着说道:“十一月八日!”
战齐胜顿时狞笑了起来:“好啊,天遂人愿!”
张钧衡叹气道:“平日里跋扈横行的李家于外出祭祖时偶遇魔物纵横,阖家上下惨遭不幸,实乃成安之大幸,百姓之大幸啊!”
战齐胜拍掌道:“好,为民除害!”
张钧衡走到酒楼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的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他感叹的笑道:“好大一场雪,看来明年的收成会很好了。瑞雪兆丰年啊!”
战齐胜也走到他旁边,笑道:“我看,是瑞雪兆凶年啊!”
张钧衡与战齐胜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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