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 庆铭重申了一句。 陆羡笑了笑:“那指定的啊!我又不是变态!” 庆铭却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陆羡被盯得浑身发毛,他分明从庆铭眼神中看到了三个字:不,你是! “老师?” 他小声提醒道。 庆铭叹了一口气:“开始吧!” “哎!” 陆羡转身望向韩欣惨不忍睹的尸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以前干过不少类似的活,一开始心中还有些波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的只把这些当成工作。 可这种昨天还见到活人,今天就成了这样,浑身冰冷躺在自己面前,心中终归还是有些不好受。 被柳倩拿着当枪使,更成为柳倩豢养凶灵的养料,怎一个惨字了得? 陆羡想起了柳倩柔弱无辜的形象,心中泛起一丝丝凉意。 异人不是异类,对生命失去敬畏的人才是。 唉…… 他暗叹一口气,缓缓开始了缝合。 双手接触到冰冷尸体的时候,他心中猛然泛起了摘掉手套的冲动,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强迫自己把这种冲动压下去。 毕竟,实在太变态了! 他甩了甩脑袋,咬着自己的舌尖继续,哪怕心中再挣扎,手上的动作都没有紊乱半分。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韩欣恢复了原样,就像是一个恬静入睡的少女。 陆羡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乳胶制的手套中,也蓄满了汗水。 庆铭深深望了他一眼,便接手了善后的工作。 陆羡杵在原地,心绪有些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 “走吧!” 庆铭拍了拍他的后背。 陆羡如梦方醒,应了几句,便跟在庆铭的身后离开了太平间,换下工作服,回到了办公室里面。 庆铭洗出一面毛巾,递给了陆羡:“擦擦脸上的汗!” “哎!” 陆羡擦了擦,坐在庆铭对面,感觉浑身不自在。 反复琢磨着他刚才给自己提的要求:非必要情况,一定要戴着手套。 庆铭叹了口气:“真是跟你爷爷一模一样!” 陆羡忍不住了:“师父,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我爷爷的事情?” 庆铭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你爷爷的接触,仅限于在学校一起教书那段时间,可能没有你想要听的东西。” “我都想听!” “真的!” “那我就给你讲讲吧,那年我刚从京都医学院毕业,回咱们南江大学法医系应聘,当时他们只招两个老师,我就跟你爷爷一起应聘上了。那个时候,学院想要发文章,就逮着我们两个年轻人做课题。 结果我们里面不同,他天天在我面前神神叨叨念经络,我就懒得搭理他。直到后面他联合千户所破获了几起重大案件,我才试着接纳他的那些理论。” 庆铭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西斜的阳光,略微苍老的脸上满满都是缅怀:“从那以后,我跟他关系近了些,但也仅限于同事战友的关系,他性格很孤僻,除了工作以外,很少跟我有交集,就像是外人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多看了陆羡一眼。 陆羡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师父!你该不会想说,我跟我爷爷很像,也很孤僻吧?” 庆铭反问:“你不孤僻么?” 陆羡:“……” 庆铭摇了摇头,叹道:“我们就这么共事了几年,你爷爷表现一切正常,就是喜欢趁我不在的时候不戴手套,我偶然发现骂过他几次,但他应该是没有听,因为每次发生那种事情以后,他的眼神都陌生得有点吓人。” 陆羡追问道:“后来呢?” 庆铭摊了摊手:“后来他就消失了!” 陆羡:“……” 这故事讲的,铺垫了一大堆,还没说到正事儿呢,直接太监了。 庆铭看出他有些无语,不由笑了笑:“后来我进了仵令司,混上了主任,接触到异人的世界,这才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爷爷的事情。” 陆羡又打起了精神:“您说!” 自己这师父,没别的不好,就是说话有点大喘气。 庆铭忽然神情严肃地盯着陆羡:“摆渡人!传承最古老的异人之一,生性凉薄,人性泯灭,代代生活在阴影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陆羡麻了:“师父,你怎么骂人呢?” 庆铭摇头:“我没有骂人,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大夏异人实录》里面的原话。” 《大夏异人实录》? 陆羡愣了一下,他对这本书有印象,在异人手册里面介绍过,据说这本书里面收录了古往今来所有出现过的异人种类,以及各种经典案例。可以说,异人手册只是它的简化版。没有一定的身份,根本就接触不到这本书。 《大夏异人实录》每年都会修改,从而增补一些信息,保证其中信息的准确性。 自己这个师父升职为主任,也就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说……哪怕现在对于摆渡人的定义,都是他说的这种。 陆羡不由问道:“不对吧!如果摆渡人真是这样,为什么张队还要吸纳我进组织?” 庆铭深深看他了一眼:“这就涉及到有关部门的机密了,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确定,在你爷爷之前,摆渡人和另外几个强大的异人支脉,一直都是被官方追杀的存在。你爷爷死后,有关部门对这几种异人的态度才有所缓和,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这……” 陆羡感觉里面可能藏着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他抬头望了一眼庆铭,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 他被盯得浑身不得劲:“师父!这些摆渡人的症状我可没有,您别这么盯着我?” “嗯……” 庆铭神情平静地有点可怕,开口问道:“小陆!你仔细回想一下,二十三年来,你总共交到了几个朋友。” 陆羡理所当然道:“多了!高中有好几个好朋友,大学也有六六,老陈,小东……对了!还有霜序。” 庆铭又问道:“你上次见他们是什么时候?” “上次……” 陆羡愣住了,他回想了一下,好像有好几年都没有见过他们了。 明明感觉很近,但被庆铭这么一问,他们好像就是上辈子的人。 刚才提起来有多熟悉,现在想起就有多陌生。 庆铭盯着陆羡:“不记得了么?” 陆羡有种心慌的感觉。 生性凉薄,不是刻薄寡恩。 生性凉薄不代表对别人很差,而是什么样的感情都很难挂在心上,相处的时候或许没什么,分开一段时间就会成为陌生人。 坏了! 我成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