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凤翔府有八处景观,苏轼自然都不会缺席。
游览作诗之余,苏轼还充当了导游的角色,这与当下的领导干部推介属地的景区有异曲同工之妙。“凤翔当秦、蜀之交,士大夫之所朝夕往来此八观者,又皆跬步可至,而好事者有不能遍观焉,故作诗以告欲观而不知者。”但是苏轼在这方面的实践活动却早了我们将近千年。
《凤翔八观》诗其中最为精彩的篇章,多数人认为是介绍了王维与吴道子两位画家风格的不同。吴道子虽称画圣,但与文人气息不通。王摩诘称不上画圣,却与文人气息相通。自宋元以来,文人士大夫画者,仿效摩诘者有之,但传吴道子衣钵者,则绝无其人也。
苏轼画竹,其实是源于王摩诘。
若读了《凤翔八观》组诗中的《王维吴道子画》这首诗,就会感知出苏轼不仅咏之论之,并已摩之绘之。自从与其老表文同(字与可)相遇于岐下,自此苏轼的画技日进,而发源则也是此诗也。
所以说,《王维吴道子画》这首诗乃画家的一本清账,若是文人中的长于绘画者,如米芾、吴镇、黄公望、董其昌、王时敏之流读之,即无不瞭然胸中矣。
苏轼曾不遗余力向世人推介的凤翔八观分别为:石鼓歌、诅楚文、王维吴道子画、维摩像、东湖、真兴寺阁、李氏园和秦穆公墓。
苏轼此时的文章愈加为人传诵。
欧阳修读了苏轼新作的文章后激动地说,往时作四六(指散体)者,多引古人语及广引故事,以炫耀自己的博学,而不思述事不畅。近时文变体,如苏氏父子(其重心自是苏轼)以四六叙述,委曲精尽,不减古人。自学者变格为文,迨今三十年,始得斯人,不惟迟久而后获。实恐此后未有能继之者尔。自古异人间出,前后参差不相待,余老矣,乃及见之,岂不为幸哉!
欧阳修为天圣八年进士,九年任西京留守推官,多年来与尹沫、梅尧臣切磋革新诗文。
嘉祐七年正月,苏轼在凤翔府上了《凤翔到任谢执政启》。
正月初十,苏轼作了一首和诗《次韵子由除日见寄》,寄给了苏辙,表达了兄弟之间的思念之情。
二月初五,朝廷有诏令命各郡吏分别到自己的属县减决囚禁。苏轼被分到凤翔府下属十县中的四个县:宝鸡、虢县、郿县、周至。
苏轼二月十三出发,奔赴到上述四县减决囚禁,暮宿宝鸡县的武城镇。十四日,自宝鸡行至虢县,十五日经郿县至清秋镇。次日,到达周至县。
十七日,公事之余因便朝谒了太平宫。
第二天,循终南山而西,游览了崇圣观、大秦寺、延生观、仙游潭,夜宿中兴寺,会晤了道士赵宗有。
十九日,自郿县又回凤翔府。
这一时期,苏轼在凤翔府邸里新葺了一座小圆。还结识了洛阳人董傅,并与之定交。董傅。字至和,能诗(古人一般都比较的谦虚,“能诗”我们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为特别能作诗)。
二月凤翔大旱,自入冬到开春,雨雪皆无。
因苏轼熟读历代典籍,从小就接受道家思想,受父亲教育,熟知各种祭奠活动的礼仪规矩,又年轻力壮、才华横溢。宋选就将祷雨要务,全权交给了苏轼。
苏轼于是查籍翻典,通过查阅《三秦记》《周地图记》等大部头丛书,又亲自深入研究了太白山祀典,知道太白山神在唐朝已是公爵,现在还是“济民侯”,神自然不会高兴。
苏轼就代县令向皇帝草一折奏,建议封太白山神为“明应公”。恢复山神的爵位,派使敬告神灵,已经在为太白山神乞求新的封号了。
祷雨,就在太白山脚下清秋镇的太白庙,苏轼郑重地作了祝文。
公事罢,苏轼顺便游览了太白山,到郿县横渠镇,在横渠镇南的崇寿院,苏轼题诗与崇寿院壁上。
关于横渠镇,横渠镇是三秦文化创立地,宋代著名理学家张载曾在此创办横渠书院。张载(1020-1077),字子厚,号横渠,世称横渠先生,北宋时期著名的哲学家、教育家、思想家,“关学”创始人(陈忠实老先生作品中“蓝袍先生”的原型)。陕西眉县横渠镇张载祠,张载祠原为横渠崇寿院,横渠书院是张载读书讲学著书立说的地方。
复游延生观玉真堂,唐玉真公主修道的遗址。
留题仙游潭中兴寺后,苏轼还参观了后汉马融的读书石室。
经过尹喜遇老君后得道而修建的楼观及董卓修筑的郿坞,进入虢县的磻溪,观赏过姜太公钓鱼石,最后到了汧水之北武城镇的石鼻城。
苏轼到任凤翔府不久,文人的情调有开始泛滥了。
他在府衙廨宇北边的一片空地上建起了“喜雨亭”,亭前又弄了一个长三丈的横池,池上架起短桥,桥上搭起明堂,分堂之北厦为轩窗曲槛,可以俯瞰池上。出堂往南,为一条过廊,过廊两旁各为一小池。三池的池水皆是引自汧水,池中都种上了莲藕养上了鱼。池边上则种有桃、李、杏、梨、枣、樱桃、石榴、樗、槐、松、桧、柳等果木三十余株,遗憾的是,关中不生梅。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苏轼甚至还用一斗酒与别人换得一丛牡丹栽在喜雨亭的北面。
正好苏辙将哥哥园中的果木与景物分别作诗寄给了苏轼,苏轼正陶醉于自己亲手设计的小园,心情舒畅地依次唱和了和诗,凡二十一首。可见兄弟俩的兴致之高,一种初涉仕途的踌躇满志跃然纸上矣。
三月初七,潍州北海(今潍坊市潍城区潍城西关)人吴奎(字长文)自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被升迁为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国防部副部长)。
吴奎从此可以放下开封府的繁杂事务,在枢密院专门掌管军事大权了。苏轼知道吴奎早先被提拔到京师,不久必会有更重要的任命,现在果然得到了证实。于是,也顺手牵羊上了一道贺启。
三月十六,下了两场小雨,老百姓觉得雨下的还不够。
三天后,在派遣苏轼等人太白山祈雨之后,凤翔府知府宋选亲往凤翔城中高十余丈的真兴寺阁祈雨。真兴寺阁祷雨后回城的路上,苏轼见云气自山中来,如群马奔突,用手攓了一些云放在笼中,回家后见云仍然弥漫于笼中打开笼盖,将云放出,作诗《攓云篇》。
这次宋知府亲自出马后,大雨果然降临,三日乃止。
苏轼作了《真兴寺阁祷雨》记述了此事,而苏轼在大堂背面新建的亭子也正好落成,于是就“亭以雨名,志喜也”,把亭子取名“喜雨亭”,苏轼还专门写了一篇《喜雨亭记》。
文中苏轼向山川之神求告说,百姓赖以存活之物,不过是夏麦秋禾而已。如果一旬之内再不下雨,就将成为凶灾之年。百姓将会饥荒,盗贼将会蜂起,山川之神不该熟视无睹,据此向神灵求雨。当然,这在当时,祷雨绝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一项隆重的政治活动。
关于太白山神,苏轼记录了一个段子。
说是嘉祐七年苏轼在凤翔府从事,这年大旱,询问当地父老境内可有灵验的可祷告的神灵。父老们说,以前太白山神最灵,前几年的太守奏请朝廷封山神为济民侯,从此以后就不再灵验了。
苏轼在《唐会要》上看到,唐天宝年间朝廷把此处山神封的爵位是灵应公。找到了太白山神不再灵应的原因。原来,自周武王推翻商纣王以后分封诸侯,按照: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进行分封,爵位高低自“公”至“男”依次递减,侯低于公,所以惹得太白山神不高兴了,也就不灵了!
于是,苏轼居奏请朝廷将该山神重又分封为明应公,于是上天就连下两天大雨,当年庄稼大丰收。
苏轼任职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时,关中自从元昊叛乱后,百姓贫困差役繁重,岐山下每年输送到南山的木筏,从渭河进入黄河,经过砥柱的险处,衙前役人相继破产。
苏轼访察到其利弊所在,为他们修订衙规,让他们自己选择水工按季节水枯水涨择机决定进送或者停止,从此害处就减少了一半。
闲暇时,苏轼将喜雨亭北原隋时弃之于仁寿宫中草间的怪石移至喜雨亭,累石作台。苏辙知道后作诗与兄长分享了此中的喜悦,并感叹三年后的人事更替,这些景观不知最终归谁所享了。
六月,苏轼与专管户籍的凤翔府户曹参军张琥一同登上了真兴寺阁远眺怀古,南望连山,东望五丈原,发思古之情。苏轼给老弟苏辙写信,让他写点什么,苏辙也不含糊,应请写下了一篇《登真兴寺楼赋》。
这年秋,按嘉祐年间的规定,礼部试每两年一次,正好又到了考试的时间了。苏轼作为秦凤路凤翔府的幕签,章惇永兴军路商州推官,这两路均属陕西路,因此一同到长安参加了永兴军的进士考试。
其时,刘敞(字原父)为考官,对于苏轼和章惇皆以国士待之。
苏、章二人也是第一次见面,且相得甚欢。两人曾在途中的一座山寺中小饮,忽然听说附近有老虎,正好二人酒后胆生就勒马一同前往观看。到了离虎仅有数十步远时,马匹受惊不敢前往。苏轼说,连马都不再前进了,我们也没有理由向前了,说着就驱马返回。章惇则鞭马继续向前说,我自有道理,只见章惇取一铜锣,在石头上敲出声响,虎即惊窜。返回后对苏轼说,你不如我啊!
后人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章惇后来频施奸计,此时就已见端倪。
还有传闻说,苏轼与章惇少时为莫逆之交,一日,章惇坦腹而卧,正好苏轼从外边回来。章惇摸着自己的肚子问苏轼说,你猜猜这里面都是些什么,苏轼说,这里面都是些谋反底家事。
章惇听后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