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的“苏轼版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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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在十方静因院里,大觉禅师怀琏取出所藏至宝——唐阎立本的水官画以及遗著赠予苏老泉。

老泉兴余,专门回赠了怀琏——作了一首后来成为其代表作品之一的《题阎立本画水官》诗。给怀琏的诗作完后,又特命苏轼也依韵和了一首,不难看出苏老泉在教育子女方面言传身教的高明之处。

在京师赁房住下后,闲暇之余,苏轼给远在家乡眉山的好友杨济甫去信叙述了近况。

杨济甫,作为苏轼老家的一位布衣,之所以在此处提及,那是因为在今后苏轼的落难生涯中此人还要数次出场,是苏轼一生中共患难的为数不多的布衣之交。

苏轼在京师的这段时间,业余时间还经营一个小小的园子叫南园。

后来,苏轼去了凤翔任职,苏辙与父亲和一个叫黎錞的渠江(今四川广安市肖溪乡王家坪)人住邻居。黎錞,字希声,两个儿子按当时的习俗,起名分别叫黎俦、黎侁,名字起得也算讲究。

闲暇下来时,在苏老泉的策划下,父子三人把自江陵陆行到京师途中所作的诗赋五十二篇,被装订成册,名为《南行后集》。

由于苏轼去了外地,该集子的引(为避祖讳,不能叫序)就只好让苏辙捉刀了。今天,我们已不能够评论苏辙的“引”水平高低与否,主要是小苏的这篇引文早就佚而不存了。

八月十七,朝廷特派翰林学士吴奎、龙图阁直学士杨畋、权御史中丞王畴、知制诰王安石在密阁考试制科,吴奎向仁宗报送本次“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考试中王介、苏轼、苏辙的各六篇论合格。

如今再读这六篇论,里面充斥的均是君子小人、仁义道德、孔孟之道一类的软知识(纷然诵说古今),但这也是古代士子对付科举考试的不得不做的基本功。

八天后,宋仁宗亲御崇政殿主持考试。

考官分别为:胡宿(字武平,胡宗愈乃其侄)、范镇(字景仁)、司马光(字君实)、蔡襄(字君谟),闻其名都是北宋的大腕。

苏轼在殿试中进了《策》,答了《策问》,进《中庸论》等二十五篇文章。

这些论大都是按当时的主流观点评论一些历史人物的,里面有一些封建社会的道德标准,殊不知,几百年后苏轼也成了所有知识分子争相品评的对象,也与想当年自己品评的圣人站到了一样的人生高度。

皇榜放出,苏轼得御试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第三等,从原有的县的副职升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厅事,正八品。

苏辙得第四等,除商州军事推官。对于这件事,恩师欧阳修在给门生焦千之的信中说:“苏轼昆仲,连名并中,盛事!盛事!”。

榜出后,苏轼连忙恭恭敬敬地给这些个考官们上了两份谢表。谢表中说,我敢用我之微躯,自今开始为国家效命,至于别的,我以菲劣之才深感羞愧而不知如何裁决。又说道,我才虽不及,侥幸得到宽容。我不是怀官位和待遇之荣耀,私底下窃笑的不过是遇到了愿意原谅我的人。

古人的这些谦虚之道,我认为有些虚伪了,但苏轼在当时不这样定然也是不行的。

这一时期,苏轼曾去踏访一位京师的小儿科医师张荆筐,听张医师说了一件奇事。

话说河北大饥,有一对夫妇由于不能养活襁褓中儿子,遂弃于道旁的空冢中。荒年过后璐经此冢,想收拾儿子的骨殖,发现儿子还活着。看见父母便爬过来。再看冢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孔很光滑,好像常有蛇鼠出入。于是,便抱其子求助于京师的小儿科医师张荆筐。张荆筐说,这是一只千年不吃食物能冬眠的千年蛤蟆在给你儿子发功。按理不用用药,假如此子任凭他不吃食物,长大后不娶妻必定得道。张荆筐先生对苏轼说这件事是嘉祐六年,有苏轼当时做的记录为证。

苏轼同志的一食一笑皆有所记,厉害之处,我们算是领教了!

接着,签书凤翔府判官告下:将仕郎、守大理寺评事、签书凤翔府节度判官厅公事。随即就又有任命下来,追封苏母程氏为武阳县君。

关于这种封建时代提倡孝行的做法,我认为还是有一定的进步意义的,至少能让官员获得一种精神上的无上满足。

父亲苏老泉此时则与一位叫李育(字仲蒙)的缑氏县(今河南偃师市南三十四里缑氏镇)人打得火热,常一起交游。

苏轼离京赴凤翔任之前,先作别了好友陆诜。

陆诜,字介夫,余杭人。进士起家,除知延州(北宋延州就是现在的陕西省延安市。北宋初期隶属陕西路,熙宁五年分陕西路为永兴军路、秦凤路,延州隶属永兴军路),入观,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后为了蜀地百姓而反对青苗法。

走之前,苏轼专门到父亲苏老泉寓所向父亲大人辞了行。

同行者有马正卿,苏轼后称其马髯,马正卿后来成了与苏轼相交20年的老朋友,苏轼贬黄时,老马正在黄州担任通判,辅佐知州、太守处理政务。他非常仰慕苏轼的文采和为人,看其生活一天比一天困顿,心急如焚。

于是,他请求黄州太守徐君猷,将黄州东面的几十亩荒地拨给苏轼。这本是一块无用之地,徐太守很快就答应了。马正卿首先帮苏轼造了房子。房子在大雪中竣工,苏轼将其取名“东坡雪堂”,并亲自写了这四个大字作为匾额。苏轼还在雪堂的墙上画了一幅有森林、河流、渔夫的雪景壁画。

第二年开春,马正卿又找来了工人,疏浚了原来的水井,帮助苏轼开荒,种上了蔬菜和粮食作物,还栽上了树。

从此,苏轼一家方才有了安身之所,暂时算是解决了衣食之忧。

嘉祐六年(1061)十一月十九,苏轼与自京师一路送行到此的弟弟苏辙别于郑州的西城门。

当苏轼回首张望时时,弟弟苏辙被一望无际的坡垅所遮挡,仅能看到弟弟头上戴的乌帽一会出现一会又不见了。

后人许彦周从苏轼兄弟的感情出发,评论这一可泣鬼神的场景堪比《国风·邶风·燕燕》中描写妹子远嫁的场景: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苏轼赴任陕西路过渑池(今属河南)时,其弟苏辙难遣手足之情,写了首《怀渑池寄子瞻兄》寄赠。苏轼当即做了首和诗《和子由渑池怀旧》回赠。

《和子由渑池怀旧》这首诗是一首极具哲理的名诗,表达对人生来去无定的怅惘和往事旧迹的深情眷念。全诗动荡明快,意境恣逸,是苏轼七律中的名篇。

其中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句,是苏轼依苏辙原作中提到的雪泥引发出人生之感。查慎行、冯应榴以为用禅语,清人王文诰已指出二人的谬误,说此语实为苏轼所做精警的譬喻,故钱钟书《宋诗选注》指出:“雪泥鸿爪”,“后来变为成语”。纪昀也评此诗:“前四句单行入律,唐人旧格;而意境恣逸,则东坡本色。”

到了长安,苏轼拜访了翰林侍读学士、尚书礼部郎中、永兴军路安抚使兼知军府事刘敞(字原父),刘敞时任长安守,特意流苏轼痛饮了数日。

此后还与刘敞同游麟游县东的石林亭,参观了刘敞所收藏的唐苑中石。

刘敞博学好古,多藏古器奇物,能识古文铭识因此考知出三代制度与先儒所说的有不同之处。苏轼后来喜爱古器物大概率也是受到了刘敞的影响。

十二月十四,苏轼到达凤翔府签判任上,第二天就很快办完了交接手续,接着上了到任谢执政启,这也是当时的“政治规矩”。

凤翔府属陕西路秦凤路,辖十个县:天兴、岐山、扶风、周至、郿县、宝鸡、虢县、麟游、普润、好畤。苏轼所供职的签书凤翔节度判官厅,兼管田曹、兵曹、集曹、仓曹、金曹等五曹文书。内有衙署办公处,平时最为繁忙。尤其是要把从山上伐下来的木材编成竹木排,东下渭水、黄河外运。还得火速运送粮草至陕甘宁边区,不时要加强黄河的防务等工作要做。

苏轼到任时,郑州荥阳人宋选(字子才)接替了崔峄知凤翔府,宋知府对苏轼很厚待与关照。

为什么?

原来至和三年,苏轼从四川老家进京考进士经过凤翔府的官舍时,里面曾简陋得无法居住,自从当年八月宋选到任知府后就立马动工修建,宋公是那种不论走到哪里都能随遇而安、快乐做事的仁爱君子。苏轼对此公十分钦佩,后来还专门写下了《凤鸣驿记》,记录了宋公的风范。

宋选有两个弟弟,名字也极具当时的特色:宋道和宋迪。儿子叫宋子房,字汉杰。苏轼后来与这父子叔侄四人皆有交往。

太原人王彭(字大年)其时为凤翔府监军,他是王全斌的曾孙,王凯的儿子。

王全斌宋初平蜀有军功,而王凯数战败赵元昊,有边功。作为武将之后,王彭亦边功卓越,但上面却没有赏赐,王彭却不以为然,这一举动自然深得苏轼的钦佩。

王彭也非常喜爱苏轼的文章,一旦苏轼有文写成,王彭就抚掌欢然终日。苏轼刚开始并不懂佛理。王彭就给苏轼讲了很多他所知道的佛法大略。

俗话说,近朱者赤。以至于后来苏轼喜好佛书,也有可能是受到了王彭的影响。

有趣的是,“他乡遇知己”的段子也绝非空穴来风。

苏轼到任后才知道,滁州全椒人张琥(后改名为张璪)为凤翔府户曹参军(专管户籍的州县属官),而胡允文(字执中)正出任凤翔府属天兴县的县令。

胡允文年轻时就曾师从过苏老泉,直到苏轼到了凤翔府,才第一次见到了胡允文本人。后来胡允文无故被罢黜,再到苏轼任徐州知州时,胡允文的小儿子又在徐州府任刑狱司掌书记,胡允文又跟随儿子来到徐州居住养老,与苏轼再次有了交集,两家可谓是家族的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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