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半岛的有产骑士聚集在海岸边,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岸边深黑色的礁石,海盗的船帆在远处狼狈地扬起,阴冷的海风吹的海盗船阵阵哆嗦。
“阿提斯大人神机妙算。”,罗拔悠闲地骑着马。身后数十名骑士目不转睛地望向远处,只有少数的雇佣骑士与佣兵趴在地上搜挂着岸边海盗的尸体,试图从中找到些值钱的玩意儿。
威玛颇为鄙夷地看向匍匐在地上毫无荣誉的家伙,冷不丁哼了一声。
有个精瘦的佣兵一直弯腰搜刮,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来有爵士鄙视我们这群脏东西。”,他长着饿狼般精瘦的脸。
威玛神气地垂眼看他,“真正的骑士从不搜刮死者的东西。”
“哦哈,那看来爵士不想从这群死人讨来骑士的荣誉咯。”,佣兵反讽道。
威玛不解地皱眉,“什么意思?”。
佣兵淘到一个银手链,用嘴轻轻吹了吹,顺便用手套抹去上面的细沙,直起身,笑道,“低贱的佣兵从敌人那里夺得财物来讨生活,高贵的骑士从敌人那里夺得荣誉来立大名。”。
见威玛不屑的眼神,佣兵笑着继续说,“我们本质上一样啊爵士,要是我与你生在同一座城堡,同一个家族,我也会骑着高大的马,摆着‘全天下我最牛’的臭脸在海边享受海风的~”。
这话引起旁边骑士大笑,威玛涨红了脸,他发现自己的哥哥罗拔笑得最凶。
正当众人哄堂大笑时,远处的海平面升起一面面旗帜,为首最大的一面是艾林的蓝月鹰旗,而周围众星捧月般飞扬的则是格拉夫森家族的燃烧塔楼旗帜,火焰般鲜红的底色上一块黑色三角上矗立的黄色燃烧塔楼。
“海鸥镇的援军。”,威玛轻声细语。
海盗船渐渐沉入海底,一点死前的嘶吼声都没听见,只有无止尽的海浪声。
“我带着兄弟来到谷地这里时,许多居民都说他们的谷地大少爷阿提斯长着一双鹰眼,能发现所有人的罪恶,毫不例外。”,佣兵走到威玛战马旁,望着远处渐渐沉没的海盗船。
罗拔的声音在身后悠然响起,“是啊,要是长弓厅那会儿你在场就更震撼,阿提斯的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一切谎言与真相。”。
“哈,爵士!长弓厅的故事已经传遍七国了可能,至少谷地都传遍了。”,佣兵笑道。
威玛没有作声,他从小便知道阿提斯的五官不错,总是可以察觉周围细微的变化,除了那个遗憾客的刺杀。
“五指半岛很难让大船靠岸,海鸥镇恐怕只能派一点儿人上岸。”,威玛对哥哥罗拔说。
罗拔点头称是,自从他在长弓厅听从阿提斯命令,领兵与五指半岛的斥候队伍汇合,来扫清上岸的海盗时,到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月。
来时带着威玛,这小子一直疑惑海盗为何逃走还要上岸,直到听闻远处有谷地舰队和海盗船之间的海战才恍然大悟,出于伤亡考虑,谷地的舰队没有尝试正面进攻经验丰富的海盗团伙,而是封锁五指半岛复杂的海峡,阻止海盗出走。
海盗为寻求逃出机会,只得再次返回五指半岛,正好被罗拔带来的骑兵团逮住正着,厮杀好多天海盗只剩下一艘小船,迫不得已再次出海,而远处沉船就是他们的下场。
“该收工了弟兄们,接下来的事可不归咱们管。”,罗拔优雅地掉转马头,缓步离去。
威玛望着一旁的佣兵,“嘿,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波隆就成,爵士。”,佣兵把剑收回剑鞘,转身加入他的佣兵弟兄。
五指半岛的内陆,长弓厅的塔楼卧室,阿提斯捧着书,嘴里含着糖片,他在看传奇骑士“高个”邓肯的故事,他记得前两周昏迷不醒的约恩罗伊斯爵士一苏醒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弓厅,没明白怎么一回事时便被拉进主厅享受了尤斯塔斯的晚宴。
待到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时,羞愧难当,他对阿提斯说,“你不应该当我的侍从,我不配做你的骑士大人。”,随即当晚便册封阿提斯成为骑士,阿提斯在长弓厅仅有的七神圣堂里守夜,并被修士以七神之名涂上了圣油,这比历史上的邓肯爵士体面多了。
当晚之后,阿提斯总算可以称呼自己为爵士了。
阿提斯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望向远处,长弓厅明明与狭海近在咫尺,却偏偏眼见不到,阿提斯不免对这片区域乃至五指半岛唯一的大城堡感到失望。
侍女顶着屋内的幽暗走了进来,泛着火光的蜡烛被安置在床头,“爵士,您的酒。”,侍女的素纱映衬着她姣好的面容与身材,一双明亮的眼睛很是吸引阿提斯,阿提斯驻足欣赏一番,礼貌地接过酒杯。
“小姐,您的美给这片夜色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好像那边亮闪的星。”,侍女闻言羞涩地低下头。
侍女离开之后,阿提斯推开铁窗,将酒杯递到了半空,一团黑影敏捷地从半空吊下来,舔了舔酒杯里的酒水。阿提斯见状,方才一饮而尽。
他没有闲着,而是再次使用了自己写信的能力,他准备向君临的劳勃以及自己的父亲同时写一封信,阿提斯无法无视自己的猜忌与怀疑,倘若没有山猫亚当,倘若来的不是魁尔斯的遗憾客,而是布拉佛斯的无面者,自己恐怕早已命丧于此。
但他不能明说自己究竟怀疑谁,他只是旁敲侧击。
他感受到一个缜密歹毒的计划呈在他面前,从海盗通过五指半岛登陆闯入艾林谷,到哈兰放出假密信栽赃奈斯特·罗伊斯引父亲上钩,再到自己踏入长弓厅遭到刺杀,似乎一切顺理成章,环环相扣。
阿提斯最为关注的一环便是,谁在君临劝谏了首相,以他长子的名义让阿提斯跟随青铜约恩出征。
“小指头,是你吗?”,阿提斯没想到谁还有能力这么做,但小指头又不是莱莎夫人,他非常清楚莱莎夫人的枕头风对自己父亲的影响还是颇为厉害的。
父亲长期待在君临,对阿提斯的能力以及谷地诸侯对阿提斯的看法基本来自于与约恩以及众贵族的书信内容,他也许是出于锻炼的理由让自己跟随约恩出征。
这种理由虽然简单但其实很重要,也很有效,一般在两家作战的过程中,除非涉及核心矛盾那样子的你死我活,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擒拿或者在战场上遇到对方的继承人,还是会网开一面的。
并且对于维斯特洛的大贵族而言,军事贵族的传统是到处扎根的,无论是先民文化旧神信仰的北境,还是安达尔人的中原,亦或者是洛伊拿人后裔的多恩,对继承人统率军队,战场杀敌的锻炼尤为重要,尤其是对于刚结束劳勃起义战争之后的老一辈而言,子女的军事教育是不能落下的。
如果不是这方面的考虑,阿提斯便不会被派到约恩大人这里做他的侍从,说不定会被送到海鸥镇当杰洛·格拉夫森伯爵的侍从。
此时长弓厅聚集了许多闻讯而来的佣兵以及有产骑士,他们希望从这次谷地平息海盗匪患的战争中获取金钱与声望,乃至荣誉。
因而城堡外的妓院生意格外兴隆,新上任的尤斯塔斯伯爵也希望借此扩大自己家族的声誉,他把城堡的仓库打开,连续数周招待前来的骑士,“慷慨的”尤斯塔斯名号在佣兵界传开。
城堡主厅到校场的那一段地方人群聚集,喧哗吵闹,幸好阿提斯所在的塔楼是尤斯塔斯专门收拾出来供他居住的,安静闲适,不禁让他想起儿时待在鹰巢城时的场景,城堡规模宏大,除了少数的贵族侍从与女眷,其余都是纪律极为严明的峡谷骑士与鹰巢城守卫,这群骑士对话时往往沉静而平稳,城堡里比人声更鼎沸的是恐怖的风声,比人声更吸引人的是阿莱莎之泪瀑布的水声。
阿提斯很少离开鹰巢城,他小时候离开家最远还未到血门,只是到了出鹰巢城之后离血门最接近的危岩堡。
父亲说血门骑士真正掌握了鹰巢城,可在儿时的阿提斯看来,通往鹰巢城,他至少还要再过三关,每一关隘处都安置着一座万夫莫开的城堡——危岩堡、雪山堡以及长天堡,一条暴露陡峭的羊肠小道连接着三座城堡。
没人能攻破血门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上述三座城堡。
他原本在军营里暗自传出的信便是送往海鸥镇,便是请求海鸥镇舰队封锁五指半岛,阻止海盗出逃。
而就在他有了新的想法之后,阿提斯利用了自己被魁尔斯刺客刺杀的消息,“愤怒”地又提笔写信,这会儿指明哈兰·杭特与魁尔斯勾结,背叛七大王国,而“据可靠消息”这批间谍早已混迹海鸥镇海关财务多年,渗透严重,要求海鸥镇立刻换上一批海关官员,自己以首相琼恩艾林的名义附赠了一张可以信赖的人员名单,因为出自首相的手令,尽管海鸥镇海关财务是归属君临的财政大臣管辖,但可以直接执行。
父亲也很配合,首相手令很快发了过去,但是同时也利用信件向阿提斯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海关出现魁尔斯间谍的指控虽说阿提斯没有直接挑明是针对小指头,但财政大臣至少可以被指控为失职,阿提斯没有在书信里给父亲回应,而是会亲自前往君临当面挑明,包括他对小指头的怀疑。
多年来对小指头僭越谷地十分不满的贵族终于看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上书君临,要求彻查小指头,劳勃一开始火冒三丈,在首相的劝谏下冷静下来,解除了小指头财政大臣的职位,让琼恩艾林兼任财政大臣,算是给了谷地一个交代。
阿提斯这时不免得埋怨起父亲,小指头一直被父亲视作自己人,他此时真是后悔自己没有在君临,没能给劳勃国王施加语言的艺术,劳勃若是一激动砍了小指头那是最好不过。
现在他知道自己并无机会了,视金钱为粪土的劳勃一定会再次想念小指头的,海鸥镇的海关税收也必然不如以前,国库的颓势肯定会使小指头重回御前会议。
如此分析,阿提斯不免遗憾。
当然,目前君临并没有把这事当成急需处理的大事,劳勃派出了外交使者质问对岸的魁尔斯,两国的外交问题成了七国目前最值得关注的事。
阿提斯虽是事件的起因,但并不处在事件的漩涡中,安安稳稳待在谷地,思索着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