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昨天村里的混乱,今天的村子却是格外的寂静。
在街道上啃食同类尸体的家禽们消失了,只留下一地残缺不全的家禽尸体,那些异变的村民们更是没有了踪影,要不是街道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家禽尸体,还有笼罩在我们村上空的死气更加浓郁了,我甚至都要以为我们村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我看着几乎铺满了街道,让人有些无从下脚的家禽尸体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随即便小心翼翼的往惨叫声发出的方向走去。
如今已是秋季了,在东北,已经有了几分秋风萧瑟的凉意,温度早已没有了夏日的炎热,按理来说,在这个温度下,就算这些家禽死了已经有将近两天的时间了,也不应该腐烂才对,顶多就是有些变质。
可是此刻,这些家禽却是腐烂的异常严重,有些大家畜,比如猪和牛之类的,肚子几乎都烂穿了,肚肠流了一地,散发着一股让人闻之作呕的恶臭。
大家畜尚且如此,就更别说那些小家禽了,有些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只剩下一张皮了。
“怎么会烂的这么快,难道,是它们的血肉都被这座绝命风水局给抽走了么?”
我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
家禽死亡的数量明显比我昨天回村时多了很多,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绝命风水局对我们村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而这,还只是第二天,如果到了第三天又会怎么样?
所有的村民全部暴毙,就连那些异变的村民们也都和这些家禽一样,血肉消融,三魂七魄被抽走,被血炼成那些兵俑的补药么?
到那时,我们村...是不是就会变成一座没有丝毫生气,到处都弥漫着阴气与死气的死村了?
那我呢,会不会..也和那些村民一个下场?
我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最后忍不住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后在心底暗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还不回来,要是再不回来,你的宝贝徒弟可就要死了。”
这时,那惨叫声再次传出,且这一次更加的尖锐,声音里的恐怖与绝望的情绪也更浓了。
我先是心头一跳,随即再也顾不上满地的家禽尸体,抡开膀子就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冲去。
起初,那惨叫声还极其尖锐,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一个女人在遇到危险后,一边挣扎一边发出的惨叫一般。
可是没过几分钟,那声音便弱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了。
而这时,我也寻着声音传出的方位找到了源头。
发出惨叫的,竟然是我家隔壁,也就是李支书,李叔家。
我躲在墙根,探头看着寂静无声的小院,一颗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
“不会是李叔发狂了,杀了红姐吧?”
李叔已经五十来岁了,家里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倒插门的女婿,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余人了。
之前,因为王寡妇的神秘消失,导致我有些慌乱,所以在听到女人的惨叫声之后,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是王寡妇。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个发出惨叫声的,极有可能是李叔的女儿李东红。
但不论是谁,我都必须进去看看,在到处都充斥着死亡和异变的我们村,如果真的有人还活着,那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心灵上的慰籍吧。
而且,因为是邻居的缘故,我跟红姐的关系特别好,我师姐走之后,吃上一口热乎饭对于我和师父来说却成了老大难,而红姐只要家里做好吃的了,就会多做出一些给我和师父送来。
可以说,红姐完全是把我当成弟弟看的,而如果红姐真的还活着,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出去。
一念至此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起身,准备从围墙翻进去。
可就在我双手刚刚扒住围墙,还没有发力之际,忽然,就听‘咣当’一声,却是李叔家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随即,一个人一瘸一拐,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一边往出走,还一边提着裤腰带,隐约间我还听他骂了一句:“你么的,二十多岁的小少妇就是带劲,老子早就相中你了,要不是你爹是村支书,在村里还算有点威望,老子早就来把你给搞了,还用等到这时候?”
说完后,他‘呸’了一声,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袋锅之后,便身影一闪,直接就窜出了李叔家,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死气与阴气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大雾中。
而我,却瞪大着眼睛,直接就懵了。
因为刚刚走出来的这个人,竟然是消失了几天的...刘瘸子!
“他怎么会在这?还有,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我忽的心头一震,咬着牙直接翻墙而入,随即快步向屋子冲去。
当我冲进屋子后,我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我的心当即‘咯噔’了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感,更是直接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咽了口唾沫,然后走到了卧室门前,颤抖着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卧室的门应声而开。
只是,当卧室的门被推开,我看清卧室内的景象后确是心头一跳,整个人更是一个趔趄,险些就摔倒在地。惨,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惨了。
就看到,李叔的女儿李东红上身还躺着火炕上,下半身在火炕下耸拉着,她双目圆瞪,眼里没有丝毫的生气与神采。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她的裤子已经被扒掉了,内裤还挂在脚踝上,一双结实的大腿上沾满了鲜血,而她的下体处,更是血肉模糊一片,就仿佛...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捣烂了一样。
看到这一幕后,我顿时心如刀绞,只感觉一颗心拧巴在一起的疼,一股怒火,更是直接窜到了我的天灵盖。
我紧紧的握起了双拳,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因为过于愤怒,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粗重了起来。
“天杀的刘瘸子,你不配为人!我要是不弄死你,我张千俞跟你姓!”
我咬着牙,从嗓子眼里恶狠狠的挤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李东红竟然转过了头看向了我,随即就见她双眼含泪对我一笑,说:“千俞,你还...活着,真是,真是太好了。”
此刻的她虚弱极了,连话几乎都说不利索了。
可是在看到我之后,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永远都是这样,虽然长的高高大大的,但说话确实软言细语的,就仿佛声音大了,害怕吓到别人一样。
且她的脸上总是堆满了笑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有一个还算美好的童年,再加上结婚后她男人对她也很好,她整个人就变得愈发温柔了。
看到她脸上质朴的笑容,尤其是听到她的话后,我的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红,红姐。”我喉头蠕动,声音颤抖着叫了她一声。
“唉。”她答应了一句,随即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她伤的太重了,腰椎似乎也出现了问题。挣扎了好几下竟然都没能坐起来。
“红姐,你别动。”我急忙走过去按住了挣扎的她,然后颤声说道:“红姐,没事的,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药,我家里的药很好用,你肯定会没事的。”
一边说,眼泪一边流了下来。
说完后,我转身就要走,但红姐却一把拉住了我。
“不用了千俞。”她笑着对我摇了摇头。
她虽然是在笑着,但眼泪却‘啪嗒啪嗒’的不停的往下掉。
“姐的身体,姐自己知道,姐不行了,什么药都没用的。”
说完后,她用目光瞟了自己身体一眼,随即强忍着哭出声,说了一句:“千俞,姐现在...很丑,很丢人吧?”
我急忙抓起了一旁的被褥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即哭着摇头:“没,没有,红姐最好看了,咱不丢人。”
“不丢人吗?”红姐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别告诉你师姐我的事,你师姐...会受不了的。”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红姐的年纪跟我师姐相当,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是最好的闺中密友。
当初我师姐走的时候,一向笑意盈盈的红姐哭的死去活来的,之后好长时间才习惯了没有我师姐做伴的日子。
别看红姐长的高高大大的,但却很温柔,有时候人一旦太温柔了,就容易被人欺负,而每一次有人欺负红姐,我师姐就会给她去出头。
和红姐的温柔不同,师姐的性格一直都很火爆,被说成是男人性子也不为过,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打服了多少同龄的孩子,就算是比她大的,见到她都发怵。
虎子在我们村已经算是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了,但见到我师姐后,甚至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如果让我师姐知道了红姐的遭遇,那我估摸着,别说是刘瘸子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姓刘的,可能都要跟着倒霉。
“姐累了,想睡会。”
红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闻言心头一震,猛然抬头,随即就发现,此刻的红姐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是想极力的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可是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得僵硬,她嘴巴蠕动,似乎还想说一句什么,我急忙凑近,就听她用细若蚊虫般的声音颤声说:“傻迎春,好...好怀念,我们,我们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你说,等我有了孩子,你就,你就给他当干娘,只可惜,我还,我还没来得及生,等你有了孩子,一定,一定要带着他去我的,去我的...”
她嘴巴大大的张开着,似乎是想拼尽全力的说完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但最后,她还是没能说出来,就见她脑袋一歪,原本因为疼痛而紧绷在一起的身体,也随之变得松弛了下来。
“红姐,红姐,不要睡,醒醒,红姐...”
我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体,期盼着她能突然醒来,再次笑着对我说一句‘千俞你来啦’。
可是没有,她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任凭我如何晃动,如何哭喊,都没在理我一下。
我‘咣当’一声跌坐在地,一脸茫然的看着已经失去生机的红姐,眼泪就仿佛决堤了一般,汹涌而下。
我知道,红姐死了,永远永远的...睡去了。
她将和那些故去的人一样,被埋进土里,永远的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