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二位姑娘终于赶到云台县。
眼前的事物是那么的熟悉,山川河流依旧带着忧郁的气质被纳入视野,略为不同的是,整座县城的建筑像被打乱的麻将,贺府不再凸兀,被火烧掉的闭月楼和金库,留下一团空乏的黑。
去哪儿找到豆娘和六仙子等家人呢?裤子云和赵大侠等人会不会仍被关押在天牢?
带着疑问,花头建议直奔贺府问个明白。
这样做会不会太莽撞呢?
花头有的是底气,这底气来自皇族所惹的气质和神韵,她的身上还有李贤所给的可自由进入皇宫的令牌呢。
下午。
花头事先去集市买来两顶高仿的凤冠霞帔,各自戴在头上。
她们骑着烈马,目空一切,大摇大摆地出现贺府大门外。
呵,纳闷的是好端端的大门上竟然吊着煤球,啥意思?
其实,说起煤球一事,她们当然不知道。贺离骚当然也不会自己黑化自己,曾被取下来,但为巴结花上霜一家,前不久又吊了上去。
尽管,无论你怎么洗那也是个脏东西。
有好事者热议过煤球,被贺府上下的人解释成玄学意义上的风水,比太阳更内敛深沉,硬是说成能洞察万物的眼珠。
自欺欺人的境界便是无耻。
花头仰望着煤球,大笑:“贺离骚,抹黑抹到家了,哈哈哈。”
嘲笑声引来围观。
不一会儿,贺府涌过来一群家兵,其中一个浑身甲胃的家兵礼貌有加地问:“二位马背上上的姑娘,请问有何事?”
“贺离骚呢?我们可是从京城长安而来的皇妃,还不快叫贺离骚亲自出门相迎?”说罢,花头从腰间取出金色令牌,向大家展示。
这令家兵们摸不着头脑,只得转身去请贺大人。
小不点有点胆怯。
花头鬼魅一笑,顿了顿缰绳,正色道:“人的可悲在于奴性,若能去掉奴性,你的胸中便有千军万马千山万壑,你就能睥睨天下目空一切,我们中了孔夫子的毒,说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满脑子的仁义道德,这在国家与民族之间是完全行不通的,于强权强势强盗的人而言,也是如此。”
小不点笑道:“呵,所以姐姐能用正义换来气场,直接压倒一切,你看贺府那些家兵,个个倒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我们毕恭毕敬起来。姐姐一定是粘染了不少皇家气质。”
围观的老百姓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完全被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姑娘所折服。
这便是气场!
不一会儿,贺离骚带着穿戴整齐的一行人屁颠屁颠地来到大门前。
贺离骚稳了稳乌纱帽,一见,竟然是花头和小不点,气不打一处来,但转念一想,也许人家已真的由乌鸡变成凤凰了呢,要不然怎么如此高高在上?
于是,他谦卑有加地问:“二位定是从皇城而来的吧。”
花头将出入皇宫的腰牌扔了过去,“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贺离骚见状,赶紧双膝落地,扑通跪下:“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有失远迎,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二位娘娘海涵。”
花头一脸不屑,像老师理麻学生的口吻:“豆娘和六仙子如今已被皇上亲点,她们可好?裤子云呢?你们是不是把他们还关押在天牢?”
贺离骚揶揄:“岂敢岂敢,奴才早把他们安顿在黑峡谷了,前些天,奴才和方亦曲知县,还亲自送去慰问大礼。以前奴才瞎了狗眼,关押了你们,还请二位娘娘高抬贵手,还望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花头听得有点懵,但小不点明白,贺离骚真的以为花落花下已被高宗李治纳为皇妃了,上次他和方亦曲送礼过去,没有见到她们,其实,花落花下先被军师安排躲起来。
来俊臣也没指望贺离骚和方亦曲出兵攻打黑峡谷,气急败坏的他对他们不再寄予希望,也就没派人去传达花落花下已被裤子云救走的信息。
贺离骚颤抖着,拾起黄金腰牌,怯怯地递给马背上不可一世的花头,满脸堆笑:“请二位娘娘到寒舍歇息,奴才这就派人去通知方县令过来相陪。”
“好!”花头再次顿了顿缰绳。
小不点心生恐惧,真想不通花头的胆子怎么如此之大。
她还得装着顺从的样子,毫无惧色地着骑,跟在花头的身后。
...
为民楼。
已被安排歌舞助兴,贺离骚找来贺天问和王天一相陪。
“小小,你怎么来了?”王天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一,你怎么在这里?”小不点喜出望外。
一旁亲自端茶递水的贺离骚有点懵圈,他们怎么会认识呢?二位美女若是跟皇上有染的人,怎么会跟王天一搭上关系?莫非有诈?呵,不会吧,量她们没那么大的胆子。
贺离骚故意离开,把狐疑的眼珠隐在角落暗处。
王天一有点猴急,赶紧挨到小不点身边,眼眸里种满无限柔情蜜意。
八仙桌边的花头如坐针毡,毕竟,她们的威严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于是,她咳嗽几声,示意小不点注意举止。
然而,王天一却流露出过分的亲密无间,这直接引爆贺离骚的怀疑,令他索性找来狗头怪,毕竟狗头怪是来府豢养的心腹,也许了解一些事情。
长有蜈蚣身的狗头怪一出场,直接令小不点浑身不太自在。
“哟,小不点,你不是一直呆在来府吗?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狗头怪说罢,向空中“旺旺”两声。
小不点无语。
这时,机智的花头笑道:“将军,小不点进皇宫——这一天大的喜事,你竟然不回洛阳祝贺?既然你想活成人形,就得有人的样子,起码的人之常情难道不懂?”
贺天问赶紧附和:“唉,二位娘娘别生气,我们没有接到来府喜讯的消息,要怪就怪我吧,狗头怪已是我的义父,是我再三挽留它教我功夫,不然早就回来府了。”
这时,小不点正色道:“好吧,不知者无过,你下去吧,本皇妃不跟你计较。”
话落,方亦曲已步入房间。
“二位娘娘辛苦了,你们的到来简直令我整个云台县生辉呀。”方亦曲一脸微笑,不失时机地利用眼睛的余光落在凤冠霞帔上。
花头已觉察方亦曲的眼神,她担心头上的凤冠霞帔被识破,毕竟凤冠上的所有发光的珠子都是假的。
“二位娘娘,我们该用餐了,今儿接风洗尘,麻烦贺大人通知女佣先为二位娘娘更衣。”狡猾的方亦曲继续谦卑着。
这可咋整?
花头站起来,用温和而不失命令的语气:“今儿尚早,你们护送我们去黑峡谷吧,本皇妃早该去见爹一面了。过两天,皇上就要来云台县,到时够大家忙乎的。”
说罢起身欲走。
贺离骚赶紧回话:“好,娘娘,我们亲自送你。”
花头先是答应,然后婉言拒绝。答应是为了打消贺离骚和方亦曲的怀疑,拒绝是为了让假戏更像真的一样。
“反正皇上来了之后,我们还要跟大家相处些时日呢,这样吧,你们先做好迎接皇上的准备。”花头说。
方亦曲问:“皇上驾到云台县,怎么不事先通报一声?”
花头淡淡地解释:“微服私访,呵,本皇妃泄露先机了,不过也好,都是老乡嘛。”
贺离骚心里一阵奇痒,稳了稳乌纱帽:“娘娘真是不忘本的人,厚德载物,德泽天下呀。”
接下来。
贺离骚安排护送的队伍。
在精选的卫兵中,狗头怪自然少不了,唯他能自动破解出入黑峡谷的咒语。
然后是东风破。
最后是上百人全副武装的官兵。
在出发之际,王天一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小不点呵斥:“你来干什么?”
王天一愤愤不平:“小不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背叛爱情的女人,我算瞎眼了。”
小不点赶紧上轿,眼泪直流。
送行的方亦曲似乎看出猫腻,示意一众官兵立马将王天一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王天一还在破口大骂:“小不点,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裤子云,你的品行不配皇妃,我甚至怀疑,你是假的,你们都是假的。”
哎呀我的娘,这话怎么说得呀。
护送的官兵开始窃窃私语。
在这紧要时刻,花头掀开轿帘,厉声道:“把这个污蔑皇妃、羞辱圣上的家伙给我绑了。”
方亦曲兴起,夺过身边士兵的一把尖刀,直接上前,勒住王天一的咽喉,问:“二位娘娘,干脆先别去黑峡谷,待微臣亲自过审这个造谣惑众的家伙后,再去不迟,如何?”
轿内的小不点悄悄擦干眼泪,将头探出轿帘,正色道:“撑嘴就行了。”
然而,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的王天一,开始咆哮如雷:“你,你,你这个皇娘肯定是假的。”
官兵们热议起来。
狡猾的方亦曲壮起胆子,下令:“鉴于这小子妖言惑众,辱我皇妃,坏我大唐威仪,案情重大,请二位娘娘留步,助微臣亲审案件,让案情水落石出,还大白于天下。”
有官兵正要呵阻轿夫行轿。
在这关键时刻,花头只好再次从轿中探出头来,呵斥:“方大人,这厮口无遮拦出言不逊,先打入天牢,待皇上亲临贵县,再作处置。”
话落,忽听一声惨叫。
原来,方亦曲手起刀落,直接割掉了王天一的舌头。
半头一埋的花头一惊,不料头上的凤冠霞帔便掉到轿外。
方亦曲赶紧去去捡,这时,花头索性跳下轿子,怒呵:“住手,天下哪有臣子胆敢私抢皇妃娘娘头饰的臣子?”
这一怒呵,迫使方亦曲缩回大手。
花头优雅地俯身,拾起凤冠霞帔,再次上轿。
方亦曲似乎想理论一番,但实在是不好再开口,于是用尖刀使劲地插入王天一那截落在地上还在内卷的舌头。
百余人的护送队伍,正式在狗头怪的带领下,向黑峡谷开拔。
“来大人、方大人,二位爱臣,还是尽早回去准备迎接微服私访的皇上吧。”花头忍着悲痛,微笑着说。
...
当队伍出发不到两个时辰。
有快马赶到县衙。
原来,是来俊臣派人送来消息,说裤子云于月前抢走了花落花下,叫方亦曲联合好贺离骚,做好血洗黑峡谷的准备。
那个送信的小子说完便口吐鲜血,累死了。
来俊臣气得咬牙切齿,猛抽自己几记耳光,从怀中摸出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骂道:“呸,肯定是假的,老子后悔干吗不提早去鉴定,竟然拖到天黑。唉,老子一直在怀疑,可没料到还是被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骗了。”
他一边狂吠一边派人去找贺离骚。
...
天已黑得枪都打不透。
黑木道。护送的狗头怪建议官兵们就此安营扎寨,等天亮再出发。
花头走下轿子,来到小不点的轿中。
小不点的眼睛已哭肿。
花头安慰:“妹妹,事已至此,还得重新振作精神,我感觉我们今天的戏已被方亦曲识破了。”
小不点强打精神:“不会吧?”
“会的,我的凤冠霞帔好少了一颗珠子,我想,肯定是方亦曲在捡头饰时,抠下了。”
“啊?方亦曲一定会去鉴定,要是发现是高仿,这可怎么办?”
“必须火速前行,说不定他们就快要追上来了。”
“这么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官兵们如何跑得动?”
“火把,点火把。”花头很着急。
当花头找到狗头怪,告诉它要抓紧时间前往黑峡谷时,狗头怪似乎不听命令。
这时,花头只好去找东风破。
“东风大侠,别装睡了,我们得赶路。”
东风破冷笑:“你的把戏只有哄三岁小孩。”
花头惊问:“难道被大侠看出来了?那你为何不去揭穿而还要护送?”
“我欠裤子云一个人情,我欠刘苦影一次道歉,我欠天下一回正义。”
“那你为何要助纣为虐?”
“实不相瞒,这次,我就是要投奔裤子云的。”
花头很感动:“不如,就你跟我和小不点趁夜狂奔?”
“这个,得带上狗头怪,黑峡谷设置有进出咒语,唯它能自动破解。”
“可是,它死活不肯走。”
“想办法许诺他高官厚禄,狗的德性跟人性在利益面前更多的时候是重合的。”
于是,花头再次找到正要落帐休息的狗头怪。
“狗将军,我爹花上霜病得不轻,再不抓紧时间起跑,恐怕作女儿的我就再也见不到老人家最后一面了。如果你能助我赶时间,本皇妃许你万世荣华富贵,而不再学狗叫。”
“叫我狗神或狗大仙吧,将军二字没档次。”
“好好好,狗大仙。”
狗头怪先“旺旺”两声,接着说,“人间的狗叫大多没原因,村子的狗一叫,其它的狗便跟着叫,然而,我叫是有原因的,我只想得到应有尊重。”
“好好好,狗神,本皇妃尊重你,以后定给你修个狗庙,专门享受各种叫声的朝拜。”
狗头怪终于被说动,于是扔下百余人的队伍,点起火把,与东风破一道,跨上战马,各自载着花头和小不点,向黑峡谷狂奔。
...
当方亦曲亲自带着上千人的队伍追赶至黑木道时,仅仅晚了半个时辰。
方亦曲揪起一个士兵,恶狠狠地问:“两顶轿子怎么是空的?狗头怪和东风破呢?”
士兵哆嗦道:“可能他们想邀功请赏吧,都把大伙儿撇开了。”
“真他妈没脑子,那两个皇妃是假的。”
还敢追吗?
不敢了,毕竟没有狗头怪与东风破的助阵,去了黑峡谷那也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