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这么高干什么，要烫死李虎啊？！”洪卫军一拳头砸在龙龙的脑袋上。“是他们放的草太多了！”龙龙赶紧伸脚去踩，总算把火苗踩熄了不少。“李虎，快来！”洪卫军冲我摆手，一如既往的温顺、慈祥、和蔼。火红的不锈钢盆持续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给这清冷的秋晨带来一丝温暖。我一步步走过去，迈过火盆，来到洪卫军的身前。“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真以为是你杀了胡文瀚，还暗想你小子也太不争气了，让你吓唬吓唬就行，谁让你真的动手了……原来是老张啊！你能平安回来，我真是太开心了！”洪卫军笑呵呵的，伸开双臂抱住了我。我并没有抱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说真的，能忍住不在他那张脸上猛揍一拳，已经体现出我极好的休养和克制力了。洪卫军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松开我疑惑地说：“李虎，你怎么了？”我直勾勾盯着他，像是一头准备吃人的猛虎。“李虎？”洪卫军又疑惑地叫了一声。“……没事。军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以为老张是你安排的人。”我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胡说什么呢？”旁边的龙龙突然指着我骂了一句。“哎——”洪卫军摆了摆手，示意龙龙不要激动，接着又冲我说：“李虎，你怀疑我很正常，如果我是你，也会怀疑的！但我可以发誓，老张不是我安排的，这事完全是个偶然！你要信我，咱们就继续做兄弟……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咱们从此以后分道扬镳！”分道扬镳？你想得美，我还要送你进监狱！我在心中痛骂着洪卫军，面上却装作沉思的样子。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我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也显得太假了，就是洪卫军也不会信啊。半晌，我才抬起头来，冲着洪卫军说：“军哥，我想信你一次。”信你和一次，我都用了比较重的音。“信我就对了。”洪卫军拍拍我的肩膀，随即转头说道：“走，洗个澡去，好好把身上的污气清一清！”一众人便跟随洪卫军前往“汇龙”洗浴中心。汇龙洗浴中心也是洪卫军旗下的产业，经理叫桑鸿飞，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我没咋听说过他的事，感觉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当然洪卫军的手下，肯定没有真憨厚的。很少有人一大早就来洗澡的，搓澡工和女技师都休息了，但有桑鸿飞在不是问题，一阵大呼小叫之后，工作人员都起来忙碌了。不知道南方的规矩怎样，但在北方这边，从局子或者号里出来，是必须要跨火盆和洗澡的。在桑鸿飞的安排下，一池热气腾腾的新水换上了，大家赤裸相对、欢声笑语。除了腿上打了石膏没法进池子的，其他人都扑通扑通下了水，洪卫军始终都笑呵呵的，特意把我叫到身边，认认真真地说：“本来想把胡文瀚赶出去就行，没想到竟然死了，真是出乎我意料！不过，死了也好，襄县从此是咱们的天下了，再也没人能和咱们这群人作对了！”洪卫军哈哈大笑、满面红光。众人也都纷纷吹捧、迎合，唯独魏亮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军哥，不是还有个梁云泽吗，是不是也得把他拿下啊！”梁云泽是我们县的另外一个大哥，但和洪卫军、胡文瀚不是一个年龄层的，据说才二十多，虽然很是年轻，但在襄县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出了名的狠、辣、毒、凶。我坐牢的时候，梁云泽才刚刚冒头，出狱以后，他就混成和洪卫军一个级别的大哥了，速度不可谓不快，简直就跟坐了火箭一样，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是啊，还有个梁云泽，要再拿下他就好了！”“梁云泽有个妹妹叫梁小梦，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又年轻又漂亮，我早就想搞到手了！”“哈哈，说起这个梁小梦，我可太知道她了，出了名的凶悍、泼辣，比起她哥都不遑多让！你想搞她？还是下辈子吧，小心把你鸡儿给剁了！”“得得得，又偏题了，说梁云泽的事，怎么扯到梁小梦了！军哥，下一步是不是要干梁云泽啊？”众人七嘴八舌，在浴池里畅所欲言。“梁云泽嘛，小孩子而已，不用把他放在眼里……而且他现在做的生意，也和咱们没有什么冲突……”洪卫军淡淡地道。洪卫军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不再多嘴。但我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洪卫军不收拾梁云泽，不是因为他没威胁，而是因为……怕他！洪卫军，竟然也有害怕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可能是我揣摩错了，趁着大家天南海北一顿互吹的时候，我悄悄观察了洪卫军好几次，发现自从提过梁云泽的名字后，他的脸色就一阵白一阵青。肯定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洪卫军和梁云泽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只是提了一下他的名字，就让这位老江湖变得极为不快、不安？我正百思不得其解，一群搓澡师傅突然走了进来，大家纷纷出水，趴到了长凳上。洪卫军是第一个趴下的，指着桑鸿飞说：“老桑，李虎可是大功臣，你亲自给他搓背吧！”“好嘞！”桑鸿飞立刻朝我走了过来。“不用，让师傅给我搓就行了！”我赶紧回了一句，桑鸿飞可是汇龙洗浴中心的经理，还那么大年纪了，哪能让人家动手啊。“没事，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再说你们来了汇龙，我来服务也是应该的嘛。”桑鸿飞笑呵呵的，让我趴下以后，真的给我搓起背来。……技术还真的挺娴熟。我挺意外，说飞哥，你以前真干过搓澡啊？桑鸿飞笑呵呵说是啊。我说厉害了，一个搓澡工，最终成长为人人皆知的大哥，其中一定有什么非常励志的故事吧？桑鸿飞仍旧笑呵呵的，说没有没有，都是运气。我说桑哥，你就别谦虚了，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吧！“老桑，搓完了没，搓完了过来给我搓搓！”另外一边的王坤突然喊了一声。“快了快了，马上！”桑鸿飞回了一声。“哎，对了，我就喜欢你的手艺，其他搓澡师傅都不太行！”王坤大笑起来。“嗯啊，一会儿就过去了！”桑鸿飞仍旧卖力地给我搓着。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里突然极其不爽，也赶着我和王坤确实有点摩擦，当即指着他说：“那么多师傅呢，老使唤桑哥干什么？”“关你屁事，你能使唤，我不能使唤啊？！”王坤肯定不会跟我客气，当场和我对骂起来。“桑哥，就在我这，哪也别去！”我还偏偏跟王坤杠上了。“草，上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皮又痒痒了是不是？”王坤从长凳上跳下来，甩着大xx朝我走过来。“干什么，回去！”洪卫军终于开了口。王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只好返回去了。“桑哥，就在我这，哪也别去！”我又重复了一遍。王坤没搭理我。浴室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大家继续谈笑风生、聊长说短。桑鸿飞给我搓着搓着，突然低下头，轻声道：“你该拿着钱走，不该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