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蟠峡湾海岸别墅,笔记本电脑的画面被投放到了液晶电视上。为了节约时间,余哲森按下快进键倍速播放。吴小洺坐在一旁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个播放速度对她来说根本什么也看不明白。她索性去冰箱里端来了一小碟巧克力蛋糕,在用叉子切割蛋糕的间隙偶尔朝屏幕瞟上几眼。余哲森则是全神贯注地观看加速影像,被神之血强化后的视神经可以跟上快进的速度,不漏过任何一帧细节。随着回忆影像中时间线的推进,他看到了那个在d人生至暗时刻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余哲森按下了暂停,让画面定格在出现那个男人15度侧倾的面部特写的瞬间。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拿出手机用搜索引擎找了一堆照片进行比较,最后发出难以置信地声音:“不会吧……”刚吃了一口蛋糕的吴小洺嘴里含着银叉转过来看向他的手机,对着那一排照片上的男人发音含糊地问道:“这个老帅哥是谁?”“灵魂燃烧乐队的主唱,成信吉,出道时用过phoenix的假名,大家都叫“他不死鸟阿吉”。”余哲森喃喃道:“没想到在d最困窘的时候,帮助了她的人是阿吉……”吴小洺微微摇头,她不是灵魂燃烧乐队的粉丝,或者说她的成长经历注定了她和朋克摇滚音乐无缘。因为嘴里含着吃蛋糕用的小叉子,她摇头的时候叉子柄直接打到了余哲森的脸颊。当这个意外发生的时候,吴小洺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觉得尴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时和自己相处的人是余哲森,于是将错就错得寸进尺地故意用叉子柄戳他的脸。“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吃饭时把筷子这样含在嘴里。”余哲森平静地叙述道,“安志天很认真地告诉我,他可以在一秒之内让那双筷子穿透我的脑干,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那种动作了。”吴小洺迅速地把叉子吐出来拿在手中指着他说道:“你养父真是个变态,居然这样恫吓小孩子。”“你也挺变态的。”余哲森说着目光往下一瞥向她示意。吴小洺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叉子,大概是因为刚才被她含在嘴里太久的缘故,现在叉子上还残留着亮晶晶的口水……她顿时羞赧到无地自容,随后脸上又露出自暴自弃般的崩溃笑容。余哲森回想起上次在便利店门前被她往身上抹鼻血的前车之鉴,提前往边上挪了一段距离,转移话题道:“阿吉资助了d,同时他的存在应该也给出于成长期的d造成了很深的影响。”“你是指后来的random乐队?”“乐队只是表象,虽然不可否认她的音乐才能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阿吉的指导,但更重要的是她从阿吉那里得到的思想。”吴小洺耸了耸肩:“我没听过成信吉和他的乐队的歌。”“我是他们的粉丝。”余哲森说着又自嘲一笑,附加解释道:“不算死忠粉,我甚至都没有达成完整地听过他们每一首歌的成就。”“我一直都觉得朋克摇滚听起来过于喧闹了……个人看法,不要介意。”“这很正常,朋克音乐象征着对主流的叛逆与反抗精神,既然是叛逆者反抗者又怎么能不愤怒、激进、歇斯底里呢?”“就像魏兰雪和那些恐怖分子一样?”余哲森朝她注视了几秒,最后点头道:“就像他们一样。”他本以为吴小洺会和自己辩论d等人做法的正义性,但却看到她只是仰身往沙发靠背上一躺,身子软软地垮了下去。垮下去的吴小洺凝视着天花板低声说道:“你说的对,既然是叛逆者反抗者又怎么能不愤怒、激进、歇斯底里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金见深也是叛逆者与反抗者。”余哲森选择保持缄默,他从听玩吴小洺的自述平生之后就认为这些是他们自家的家事,不管金见深出于什么理由想要弄倒金国正,和他这个外人都没有关系。至于从吴小洺这里听到的这些秘密,他也会永远地埋藏在心里,绝不对他人透露。但吴小洺应该不是一时兴起才对他说那些的。尽管她现在屡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小女儿姿态,但余哲森并不会天真到真的把她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孩。余哲森有种预感,吴小洺想要拉自己上贼船。本来他作为一个安全局雇员,私下里和“准罪犯级别”的神隐勾勾搭搭已经非常危险,克莱尔也不止一次地口头警告过他。分寸很重要,自知之明也很重要。掌握着亚生物科技集团的金国正可不仅仅是一个有钱的富家翁那么简单,要扳倒他需要多大的能量?倘若金见深事败,金国正说不定还会看在父子情分上给他一个机会,但对于参与进去的外人……斩草除根的手段只会比当年收拾吴小洺母子更冷酷。“吃蛋糕吗?”吴小洺的声音让余哲森从出神中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碟子中剩下的半块蛋糕,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冰箱里还有。”吴小洺以为他是在介意这半块是自己吃剩下的。“不不,时间也不早了,我差不多该告辞了……我车还丢在公园呢。”余哲森关掉了影像播放软件,点击安全弹出数据芯片。吴小洺有些失望地轻叹一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好吧,那我送你回去吧。”余哲森脸上挂着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想起之前吴小洺毫无征兆地在沙发上倒头就睡的样子,有点想拒绝她用异能送自己回去的提议。“怎么了?”吴小洺见他发呆,忍不住问道。“不……没什么。你歇着吧,我自己回去得了。”余哲森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客气。他对吴小洺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还挺意外的,虽然d留下的数据芯片里储存的是义体记忆,但如果继续往后看应该还是能找到一些对纳德尔家不利的证据的,吴小洺居然没有继续强硬地在芯片归属上纠缠。另外,她也没有如余哲森预料的那样,向他提出帮忙对付金国正的请求。这使得余哲森此时内心有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人的惭愧感,看起来吴小洺对他讲述那段自己的身世秘密只是一时起意,并不是有所图谋。“这里很难打到车的。”吴小洺对他伸出手,展示套在中指上的车钥匙,“我说的送你是开车送你,今天来回转移确实有点吃不消了。”余哲森迟疑了一下,脑海中浮现昨晚那辆被糟蹋的跑车,不禁露出了心虚的表情,他记得昨天吴小洺在电话里依稀提过“八百万的车”什么的……“可惜昨天那辆超跑没啦,只能开烂一点的车送你了。”她微微一笑,“走吧,车库在楼下。”“咳咳……那个……”“嗯?”吴小洺对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感到好奇。“昨天那辆跑车后来怎么处理的?”吴小洺“噢”了一声,云淡风起地说道:“那车不是挂在金国正名下的吗?很早就报案说弄丢了,然后昨天晚上交通局那边来联系我们说车找到了,金见深直接让拖去大修了。”余哲森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如此,横竖袁胤川那边也没有证据,仅凭一辆早早就报丢失的车也很难追查到金见深头上。跟着吴小洺到了别墅附带的车库,余哲森愕然发现她口中所说的“烂一点的车”也是一辆平民想都不敢想的名牌跑车。“在新闻大楼顶上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想要救她?”吴小洺扣上安全带之后并没有急着发动引擎,而是对余哲森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想要救d?余哲森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对陷入危难之人伸出援手,很多时候是出于本能的。他觉得这个世上很多的义举都是出于人性之中本能的良善,而不是权衡利弊的思考。理智往往是残酷的,而冲动才是温柔的。不过考虑到说自己是出于良善和温柔才对d伸出援手有点恶心,余哲森想了想之后换了一种说法:“因为我觉得她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应该以那样不负责任的方式去死。”“你觉得她应该活下来,继续和她反抗的东西斗争?”“嗯。”吴小洺转动了车钥匙让引擎点火:“然而事实上在那个地方死去,对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你这话……”“不要急着反驳我,我不是在说风凉话。”吴小洺打断了他,“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当时魏兰雪不是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而是被你救了上来,现在七岛市会陷入怎样的风暴。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能够战胜艾伦·纳德尔的势力,她也逃不过被审判庭制裁的结局。”余哲森神情复杂:“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脱罪的手段。恕我不能认同,我觉得你低看了她。”“不,我没有低看她的意思。她很清楚自己活下来可能会被流放开拓区甚至外域,最好的结果可能是在许多年以后默默无闻地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但从那楼顶一跃而下,却是射向艾伦·纳德尔的最后一颗子弹。”吴小洺接着说道:“她死了,意味着堵死了艾伦·纳德尔借助影响力操控审判庭翻盘的最后一丝可能。哪怕艾伦手眼通天,审判庭也无法审判一个死人。在如今疯狂发酵的舆论下,再想去污蔑她已经几乎不可能做到。”“等一下,你先等一下……”余哲森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他一直以为吴小洺在楼顶袖手旁观是为了让d以死封口,加上之前她亲口承认过金见深打算保乔纳德,余哲森一直把神隐的立场看作是站在纳德尔家一边的。但现在吴小洺说的话却让他感觉很怪——按她的说法,坐视d坠楼身死,反倒是对艾伦·纳德尔不利的,这听起来很荒诞。因为在当时的现场,包括d自己都认为如果自己活下来会让艾伦·纳德尔寝食难安。但余哲森此时承认吴小洺的分析也有道理,如果当时d被安全局擒获,艾伦·纳德尔也许有更多的操作空间可以去翻盘。以艾伦的背景实力和当今时代的技术,对付一个几乎全身义体化、原装大脑几乎已经失去功能的女子,简直不要太简单。“你们不是要帮助纳德尔家族……”余哲森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当然不是。”吴小洺嘴角翘起,“但老大他确实想保住乔纳德,当然这得有一个前提——乔纳德必须下决心与艾伦切割决裂。”“这可能吗?那是人家的亲爹,说乔纳德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艾伦·纳德尔也不为过。”“噢,那金国正也是金见深和我的亲爹。”吴小洺淡淡地回应道,“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说是全靠金国正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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