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此言一出,宴尘一怔,而后又是两声低咳,虽如此,抬眸时仍是疏漠冷绝。
他手中灵光一凝。
雾中人见此,道:“你想杀我?在你杀我之前我就先将这两人以及冥渊界灭了,至于杀尽天下苍生,不过顺手,再有……你如何杀我,可杀得了我!
宴尘将掌心一攥,灵光燃在他手背。
“宴宗主心怀大义,不顾他二人,也不顾这世间生灵了?”
宴尘指骨捏的寸响。
“我差点忘了,宴宗主后颈上生了一朵红梅,是并蒂双生十瓣魔种之毒,听说这毒不解开之前,你们两个先死了哪一个剩下的都要死。既如此,我还是让魔君残了更好,至于其他人……”他沉哼一声,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宴尘手背上灵光还在燃。
“宴宗主聪慧过人,若你错了一步,这其中每一环所生的因果是什么,定是不会不知。”
“若你不顾红梅并蒂而自戮,想要血洒这冥渊南殿之前,让我不得舒爽,我心生迁怒,世间苍生一样半个不存!”
宴尘此生从不受人胁迫,可来此之后,不说方才那两千青阶,现下还被要求那般。
他刚刚是有自戮之想,他若死了,对方就无人可迫。
或许,还能就此离开此间。
可这梅花不解,便会累及喻清渊与他同死,这冥渊界十数万人以及世间苍生又何其无辜。
他想要踩着生人之血飞升悟道,九霄之上仙人殿中怎可收他这种负尽苍生之徒。
无情道虽是无情,可自己一人之劫如何让世人来付!
若是他此时真仙境,还可一搏……
宴尘指尖动了动,又过了片刻后手上灵光一下灭了。
他道:“若我照做,如何?”
雾中人低笑道:“让我爽快了,自是让这世间人再多活几天。”
宴尘复道:“如何守诺?”
对方道:“若宴宗主还不动作……就看我心情!”
他让宴尘亲的人自然是喻清渊。
他知晓宴尘身中红梅魔种,所做所言应是真想杀了喻清渊,但却像是奈何这毒双生,此时让喻清渊死了宴尘就不能活命……
宴尘开始一步步往喻清渊处行去,那膝盖处衣料上浸出的血是那般刺目。
被制在一边浑身是伤的楚寒轻眸中飞刃,怒喝一声:“你到底是谁?”
雾中人轻描淡写一句:“这不重要。”
“……事已做下,却不敢露脸!”
“楚尊主,不要胡言。”
“你!!!”
“安静些,否则受苦的是宴宗主。”
楚寒轻眼看宴尘如此,跪行在青阶上的单薄身影还历历在目,他心中五味陈杂,千年来第一次生出一种挫败之感……
纵使是一步步,宴尘也终是走到了喻清渊身前。
宴尘站在原地,垂眸看他。
喻清渊靠坐在这处,一身血污,头垂着,眼睫半阖,虽周身仍残有魔君之厉未散,却已是惨极之像。
他极力保持清醒,看见有一袭衣角陷入眸中。
喻清渊知晓这是宴尘,那雾中人的说辞他还能听得到,他奋力抬头,后脑靠在浮云柱上,伤重下极沉的喘出几口气,一双星眸寻到了宴尘的眼。
宴尘见他如此重伤,突觉自己那磨破的两膝不值一提。
“……本座不值得你如此……”
“师尊……是本座害你至此,你立刻杀我……我这般害你,从前又多次羞辱于你,杀一次不能解恨……”
“你连杀我三次……将我分三次剐了,好解心头之恨!”
“若不然,待本座日后伤好……少不得……要逼迫师尊做出不愿之事。”
喻清渊摸到手边涤尘,握住剑柄,斜持着抬起手,将之往前一送。
“就用此剑……”杀我。
宴尘伸出手,接过涤尘。
喻清渊手指蜷起。
宴尘用两指抚至剑尾,剑刃映出他眉眼寒霜。
他忽然将涤尘插进一旁地面,半跪在喻清渊身侧,膝盖处一阵痛感。
宴尘单手抓上喻清渊胸前衣襟,面上神情如常凉漠,就是带着苍白,唇色浅淡,
此时雨虽停了,他身上衣衫濡湿,青丝未干。
宴尘静静看了五六息喻清渊的眉眼,轻轻呼出一口气,而后凑向他的颊侧。
虽此刻重伤至此,喻清渊仍是怔在了原地,宴尘居然真的……
他本人如月辉光,又修习无情道,他重生后宴尘最厌烦的便是这等事……今次若不是因他之故,怎能如此屈就!
还是被人逼迫,在他人面前!
是他无用……青阶跪行之后,又让他受此般折辱!
喻清渊想到此处,往一侧偏开头。
宴尘这一吻寒凉落在他的发上。
从前千年光阴,他从未与人有过如此。
宴尘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但他不论心境还是心绪都始终如一,他将喻清渊当成一截花草树木。
他往后退开,眨了下眼,而后看向那雾中人。
那人却道:“不够,宴宗主在与我玩笑,这如何算亲。”
宴尘收回目光,只看着喻清渊身上血痕,低声道:“如何?”
对方一字:“嘴。”
宴尘的目光落到那上面,喻清渊的嘴角还带着血。
他将喻清渊的脸扶正,往前倾身。
“师尊,本座……”
这时,天上云层散开些许,有几缕雨后的光从缝隙中照下。
喻清渊未出口的话被宴尘封住,一片凉意温软贴在其上。
四目相对,呼吸交错。
“亲到我说可以为止。”
宴尘的眸中都是凉意,喻清渊的都是血意。
喻清渊不想如此,怎能让宴尘如此!
他往上扣住宴尘一边肩膀,要将他推开。
雾中人用了一滴灵力在喻清渊要将宴尘推开的手上,喻清渊本来要往外使力的手不受控制的往里扣的更紧。
“宴宗主又在与我玩笑,这贴着不动也能算亲?”
宴尘眸中冷绝几乎成冰,他在喻清渊唇上辗转几下,亲到他唇上血迹。
对方又道:“口中。”
宴尘抓着喻清渊衣襟的手紧了紧,身上寒气有霜花已结。
他往喻清渊口中一探。
喻清渊:……
他从前故意折辱宴尘,强迫着亲过他,却从未入过口中。
那雾中人见宴尘周身寒气愈凝,似是怒极所致,可这还不够,宴尘还未起杀心!
过了片刻,宴尘与喻清渊分开。
宴尘不去看喻清渊,偏了偏头。
雾中人缓声一语:“魔君美人在怀,这美人还主动索吻,魔君就生不出半点反应吗?”
虽宴尘主动亲他是喻清渊之前不敢想之事,可这非宴尘自愿,又在这般情境之下,他若真的生出反应来,当真畜生不如!
“魔君那方面不行?”
对方低语一句:“宴宗主,坐上去。”
宴尘:……
他身上化出的白色霜花愈多,载上他还湿着的衣袂袖角。
宴尘一动,几息后坐在其身。
喻清渊的手还是不可收回的扣在他的肩膀上,还是靠坐在浮云柱下。
见他二人这般上下相对,对方再道:“宴宗主,解衣,左肩。”
喻清渊:“别解……”
雾中人一字音戾:“解!”
宴尘周身顷刻之间窜起杀意,即使隔着些距离,那雾中人也感觉到了。
楚寒轻忍无可忍,道:“欺人太甚!”
楚寒轻见宴尘将手触在了自己领口,他沉目闭眼。
喻清渊使力用另一只手去阻他。
雾中人却又是一记将喻清渊的手打在了宴尘腰部。
宴尘身周杀意愈浓,他拉开左肩,露出其上那朵红莲。
雾中人看见红莲眸光一缩,怎不是湛蓝雪晶?
他又细看……原是灵针刺成!
凭他眼力,差点错看!
玉骨所生雪晶定是藏在这红莲之下!
宴尘这般在喻清渊身上,如果忽略那四散的杀意与一身冰寒,看上去几分惨意带着虚弱可欺,膝上衣料上血痕似是刚被凌虐过一般,微微露出的左肩如玉泽无二,其上有红莲一朵欲滴,更衬娇艳。
尤其宴尘还是这般姿容,倾世风姿,清冷绝伦。
“这般美色,魔君还能无动于衷?你那红梅欲毒还没发作?”
……原来,他打着这个主意。
雌梅与雄梅在一处温存,可能诱发欲毒。
欲毒难控,若是喻清渊忍不住当众将宴尘做了,再加上之前因他被制不得不跪行两千青阶之怨,宴尘必定愤恨他入骨。
可此人想错了,喻清渊若当真在此番情况下欲毒发作,便是如何也不能去动宴尘。
宴尘听出此人话中之意,心中一阵怒意升腾,却不是对着喻清渊,而是对着他。
也是正在此时,宴尘感到体内被压制住的境界隐有破封之像!
他闭目稳住心绪,全力破除。
喻清渊不知宴尘如何,他不能再让宴尘受此折辱,他故意引动不曾平复的心魔,放在宴尘腰上那只手竟是能动了动。
雾中人见此,一时以为喻清渊是欲毒发作,要去勾宴尘索吻。
与此同时,楚寒轻欲要吐出体内灵丹,他有意自爆灵丹解此冥渊之劫。
喻清渊将宴尘衣领拉好,之后忍着无边痛楚,冷汗如雨,胸膛剧烈起伏,几声沉闷喘息,重伤之下在自己的左胸处凭空从内里往外拉出了一个形似心脏的光团。
这是他的心魔!
喻清渊的心脏虽是宴尘换给他的,但他的心魔早就在体内生根,即使原本的心脏损坏,髓印将新的长好,也不可消掉!
可此刻,他就这般忍着与被生剥神魂无二的剧痛,生生将心魔拽了出来。
雾中人眸色一暗,看着他手中那光团……
喻清渊拽出心魔,早就陷入一种血疯的情境之中,他沉喝一声,将掌中心魔一攥!
他为了宴尘,自爆心魔!!
宴尘睁眼见此,自爆已经收尾。
但见心魔自爆之下赤浪如潮外涌,外散周遭百米不息,将宴尘整个人包裹在其内,寰宇之下似将天地都割裂几层。
雾中人制住楚寒轻的手法一下子被冲断了。
楚寒轻正吐出灵丹,还未曾来得及捏爆,见此一遭震惊不已。
雾中人更是震撼无比。
自爆心魔,与死无异!
难道他不将宴尘的命放在心上!
宴尘的命喻清渊当然放在心上,他知晓自爆心魔是何后果,在他死之前,他会让宴尘杀他三次,解毒。
他从前那般对他,宴尘定是恨他的……在他身上受到的苦与恨早就够了!
苍穹赤浪不消,喻清渊一身的伤,突然看上去好似无恙一般,他抱住宴尘带着他起身,而后将他往身后一护。
他直面那雾中人,将涤尘召回斜持于侧,剑刃指地,无尽气势与心魔赤浪卷在一处。
“本座会你!”
四字沉厉。
宴尘眸中霜寒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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