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渊砍了琉璃盏几百下,整个右手都要废了,却是与宴尘两处茫茫,再也不见那袭身影。
他悲戚不已,比他前两世加起来都要多。
喻清渊只觉世间再无颜色,切都是灰的。
他此刻心魔未歇,纵使融合了两种性情却是外涌的灵力还不曾平息,周遭山石还在不停崩落,木断草折,有隆隆之音。
……师尊以身殉道,若是此刻下了黄泉路,去往奈何桥,岂不是一人路上孤单,无人相伴……
……我这便下去陪你,到时见了面,要打要骂,都随师尊高兴……
喻清渊双膝跪着,向着宴尘殉道的方向,举起左手,灵力蕴足,想要往自己的天灵盖击上掌。
他是真的要下死手,没有半分犹豫。
涤尘剑通晓主人心意,见他求死,剑身脱离地面而出,正要将他制止。
喻清渊的掌风,已经将他的发丝震的荡了起来。
正此时,有道灵光先于涤尘步,打在喻清渊的左手腕之上,将他这掌带偏,击在一处地面。
那处顿时出现个深坑。
“尊主!”原是被阵法隔开的秋重山在阵破之后找回来了。
秋重山在阵中这段时间看来也并不好过,应该是力战过不止一场,身上伤口不少,深衣都被血糊住了。
喻清渊掌不成正要第二掌。
秋重山都要吓死了,找了多年方才将尊主寻回,怎的见第二面就要求死!
喻清渊这第二掌,秋重山与涤尘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这千钧一发之际,喻清渊的心脏处突然发出一道蓝芒,转瞬即逝,就似宴尘贯的清绝之色。
他下子怔住,而后在自己的心脏处摸了摸。
……这颗心是师尊给的,师尊的心还在,是不是证明……
喻清渊抱起琉璃盏,方才是疯,现在是疯魔,他凭借方才那道蓝芒突生种虚无缥缈的希望,跪在那里,用自己的内衫去仔细擦拭盏身。
他外涌的灵力到了极限,渐渐平静下去。
秋重山见此,周围不见宴尘,尊主又是这般模样,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少君……君后用自身为引,换取苍生安宁。
秋重山想到此处,时说不出话来,他拾起霄红,用双手捧好,就站在一处看着喻清渊作为。
喻清渊将琉璃盏擦了几遍,又沉沉看了会,小心翼翼将之揣进怀中。
他做完这些,便见有人忽然闪至此地。
来人轻冠青衣,洒然在身。
正是天玄道宗雪尽峰峰主,宴尘的师兄,萧辞冰。
可他落地看见喻清渊这般模样之后,身洒然顿时便维持不住了。
他上前将喻清渊的衣襟揪,便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那君子面容满是怒意,在宴尘面前经常噙着笑意的嘴角此刻也是笑不出来了。
萧辞冰喝道:“我师弟呢?他在哪!!”
摘星会风回台上变故,那般场面自是传了出去,萧辞冰在宗内听闻,便只身赶来此处,只为确认宴尘无恙。
他上清界少君师弟,收了个无妄界魔君徒弟。
喻清渊是魔君的消息,从三煞引魂阵开启之后,外间就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这自然是叶凉州做的。
萧辞冰倒不至于因为一句传言轻信,但他在宗内时落鸣峰百鬼夜袭那次,便心中生异。
……当日在风回台上因宴尘捡回条命的五千余人,被那冒充魔君的红衣人之邪戾震的大都昏过去之后……宴尘与喻清渊便掉入了地下坑洞之中,后来是苏成漠挡了那红衣人下,并将其引走。
摘星会虽过,风回台又死伤惨重,但剩下的那些道门还未曾启程回转,皆想要个交代。
是以他们留在这里,自是注意到了这处冲天异象,当时皆在茫茫阵法之外,看见了里面形容。
三煞引魂阵凶名在外,引魂灯内琉璃盏更是上古邪物,能噬天地。
可即便如此,阵法不开这些道门便无法进入……不过自然是有人不想进去的,恨不得这世间乱些,好趁机生事。
萧辞冰便是被阵法挡在外面,无法入内来寻。
可当阵法散了,浊气消尽,万鬼窟与琉璃盏被封印,世间安宁,他能毫无阻隔的进入其中时,萧辞冰心中就已生出了结果。
喻清渊低声道:“师尊他……”
他不承认宴尘死了,他明明……还在琉璃盏中好生活着。
“你让他用自己去封印琉璃盏……你不是魔君吗?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能让他以身殉道!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萧辞冰本想给喻清渊掌,但他突然觉着自己也没这个资格,他不是也样无能,在当时被阵法挡着进不来吗!
他狠狠松开揪住喻清渊衣襟的手,喻清渊登时便往后踉跄几步,秋重山忍住没动。
萧辞冰重重喘了几口气,半响道:“琉璃盏呢?”
喻清渊只道:“在我身上。”
萧辞冰沉眸:“给我。”
喻清渊:“不能。”
萧辞冰见他不给,往他胸前看,喻清渊怀中一处凸起,明显是揣着什么东西。
他眼眸一沉,正想去拿。
萧辞冰刚动了动手指,突然便见又有三人依次闪至。
是楚寒轻、苏成漠与贺归桥。
他们分站三处,却都看着喻清渊。
萧辞冰一皱眉,他自是认得贺归桥,其他两人却是未曾见过,且这二人境界比他高了太多。
即便如此,他也不管,上前两步,直接道:“几位何意?”
贺归桥一张美貌,此刻带着无法相信的哀伤,他顿声道:“宴宗主他……真的……”
不过六字,却没有半分逢迎,是出自真心。
萧辞冰一个字:“嗯。”
贺归桥再也说不出话,他重新拾回的光就这般散了,他下子定在了原地。
苏成漠看了楚寒轻一眼,知他是冥渊尊主,当时他用鲛珠传信时带去的威压仿佛还在昨日,但他心有计较,还是出言:“可否将琉璃盏拿出一看。”
萧辞冰厉声:“里面封印的是我师弟,我天玄道宗宗主,为何要拿给你看?”
虽然境界不如,此时的萧辞冰,却是半分面子也不想给。
宴尘都没了,面子算什么。
苏成漠缓声道:“拿出来,好能一起想想方法,天下之大,兴许……”
兴许什么,喻清渊忽然领会其意。
他沉寂的眼眸动了动。
“把琉璃盏交给本尊,本尊要带走。”到此之后一直不曾开口的楚寒轻终于道。
“本尊……”萧辞冰听他如此说辞,还用本尊自称,道:“你是冥渊尊主!”
楚寒轻:“出口的话本尊不想说第二遍。”
萧辞冰惊讶只是一瞬,他凉声:“楚尊主若有复回我师弟的方法还请告知,其他就不劳烦了!”
楚寒轻默了默,眸光有些危险,“琉璃盏自此三日之后会开始融化,倒时便是神仙难留!”
苏成漠听后并不意外,他像是知晓此事,不过他眉目间似乎隐有深意。
贺归桥对此自是不知,他听后从愣怔中回神,音色急切,道:“还请楚尊主告知,防止融化之法!”
萧辞冰见楚寒轻不想轻易出口,也不管那许多,复道:“楚寒轻,你快说!”
楚寒轻微抬眉目,眼望喻清渊,音色载寒:“就看魔君之意。”
他的意思是想让喻清渊交出琉璃盏,其他不想谈。
喻清渊隔着衣料,手抚怀中琉璃盏,他再不会让师尊离开自己,若有复回师尊之法,刀山火海,无间炼狱,当是他亲自去。
他眼中满是血丝,背上伤痕累累,此刻站在那里,仿佛没有痛觉般。
疼是什么,他能有师尊疼吗?
师尊都未喊声疼,他个畜生,没资格!
喻清渊正要开口,此间忽然又闪来许多人,原是那摘星会余下道门所剩下那五千多人一起到了。
这般气势,隐有围剿之意。
围剿谁,自然是喻清渊这个魔君。
当先人上来便大声道:“喻清渊,你灭杀青云岭三宗与那林中一百多人,又在须云山温泉群之内伤我道门数众,风回台上大开杀戒,几次三番残害苍生,今夜又设下阴毒阵法,欲用上古邪灯将世间生灵灭尽!你这魔头还有何话说!”
另一人道:“你这魔头竟转生世间,还做了道门弟子,入了临清仙君门下,简直是奇耻大辱!”
再人道:“风回台上那顾千帆模样的红衣人,就是你自己化出来的,当我众道门不知你转生换了脸,当时你这魔头还以这般样貌跟随在同样换了容貌的临清仙君身边,就这般耍弄我等!”这是在说宴尘的不是了。
“还有那在青云岭屋顶飞檐上看到的红色衣角,定是你!”
“那魅魔就是你的手下!”
“还有那合欢宗宗主洛环生,那个三尾狐狸精,当时在温泉时,他与魅魔合谋害人,定也是你魔君指使!”
“……”
时间,此地乱成锅粥,反正所有不好的事都是喻清渊做的。
“你这魔头,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还不自刎谢罪!”
“以死谢罪!”
呼百应。
不过也有几道不同的声音出现:“临清仙君都用自身封印了琉璃盏,若魔君喻清渊当真十恶不赦,仙君怎能容他至今?”
“仙君救了我们多少次,他让自己的徒弟放开引魂灯,而后再以身殉道?”
“说仙君在风回台上换容貌的还知晓廉耻二字如何写吗!仙君为何换容貌你们难道不知,若不是你们天天觊觎仙君肩上仙骨,何至于此!”
“……”
出现两方对立,开始吵了起来。
正这时,只听一阵山崩之声,便见远处山岳塌陷了大半。
“你们污我蔑我,本座受便受了,可你们胆敢污蔑我师尊……再敢出言不逊妄议者,本座不介意送你们下黄泉!”
喻清渊此言出,众道门登时禁声,刚才说宴尘的那些,更是再也不敢言语,那么高的山都塌了,谁没看见。
楚寒轻对此不置一词,这些人太吵,他烦得很。
“若不是有我天玄道宗宴宗主,你们现今还有命在,天下苍生都欠了他的!不论喻清渊是魔君与否,他都是我天玄道宗弟子!你们污蔑他做下的那些事,我天玄道宗不认!”萧辞冰凛目:“我辈修仙之士,当以心入世!”
他复道:“此间事件件,桩桩,往后自有计较,若有不服者尽管来找,我萧辞冰奉陪到底!还请诸位记住,你们的命,都是宴尘给的!”
众人听后一阵静默,自然是有不服者,但因方才塌山之故,未敢做声。
楚寒轻冷哼一声,不耐尽显:“都滚!”
之后不到一刻钟,此处又只剩下他们几个。
喻清渊看着楚寒轻,低声:“本座不会让琉璃盏离我分。”
楚寒轻笑了下,却是不达眼底,“魔君重伤之下能敌过本尊?”
“不试怎知。”
“魔君不怕有天会来求本尊?”
“若有那一日,再言。”
“好,本尊告诉你也无妨,若想要琉璃盏三日后不化,须得北海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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