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彧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朱雄英盯上,还在和赵全德小声嘀咕。 二人都觉得,这次有些不对劲。 太子朱标一向宽仁,但这个宽仁是相对于朱元璋而言,对于他们这些地方官吏,朱标也没少下狠手,许多贪官污吏被剥皮实草,都是朱标亲手经办。 “太子殿下,莫不是已知晓了你我之事?”李彧吞了口口水。 赵全德也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若是事发,你我死罪难逃啊……” 二人对视一眼,左右看了看。 想要逃,可是锦衣卫已经将这里围的十分严密。 其实,在太子朱标来北平之后,他们就紧张起来。 因为,徐达病重,军情粮饷上很多事情,李彧都能插得上手,朱棣虽说是藩王,可是他管不到钱粮后勤,只能掌军。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徐达一直在忠实的执行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命令,但是他有心无力。 而朱棣因为是藩王,不可掌握钱粮,需要避讳,再加上北方这几年,由于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都向着天子求情,曹国公李文忠的军情司,并没有对这些贪污的地方官怎么样。 毕竟,地方卫所的千户,军头喝兵血都没被处理,我们文官按照约定俗成的风俗贪一点,算不得什么。 地方卫所的千户,可是直接把军户存取的折子拿在手里,每个月自己领取,看心情发给手下大头兵…… 这两年,南方富裕起来之后,运送到北方的军粮物资实在是太多了。 大明又缺乏专业的算吏清算衙门,比如说海关,稽查司这类,自己培养的算吏理工科种子,才在太学里学了两年,刚刚分布到南直隶诸省,清量田亩,帮助做大明皇家银行的算吏,又或者是在各地移民工作中,帮忙统计人数,筹算安家费用。 权力部门的真空,再加上海量的物资…… 他们不贪都很难,谁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何况大元时候的北平,那是一直有贪腐老传统的,当年元朝灭亡的起因,黄河决堤修建堤坝,从北平发出去的赈灾物资和钱粮,还没有出京城就被贪污了一大半…… 现如今,已经好多了。 不只是海上的,通济渠走漕运运送过来的各种物资,也让李彧赚的盆满钵满,大元皇帝忽必烈加以修建大运河,改建通济渠等,让他后面的元朝皇帝享用了将近百年,到如今,大明多次翻修,通济渠还能用。 最初,李彧他是不得不贪污,因为一家老小,光是妻妾子女,就有七八口子,算上父母,家中老人,得有十余口。 这还不算手下。 官衙中听他差遣的仆役,都是他家奴或聘请,这又是十余人,再算上轿夫,马夫,门房,老妈子,每月买柴火,粮米的银钱,一个月,少说得大明银元两块钱。 这两块钱,还是省着点花。 如果不省着点花,那就得三五元钱,折合白银得二两半银子。 再除去迎来送往,人情接待。 住在北平,俸禄几乎无法存下,还得倒贴。 更别提,北平冬日里极冷。 这北平的冬日,因为受到女真和金人影响,也有炕,但更多是烧火坑,家里如果人多,就必须要每日备着柴火,若是银钱足够,也可以买山西来的煤炭,还有门头沟一代拉过来的木炭。 这不得不让李彧和赵全德等人,在其他地方打主意,贪污了几年之后,也没怎么着…… 毕竟,大家都这么玩。 之前,李彧尚不觉为意,因为他们这些官吏基本都上下打点,互通有无,而且户部侍郎郭恒也是他们关系,只要拿不到账本核实,他们贪腐的事情绝不会暴雷。 偏偏,就出现在这个偏偏上。 太子朱标端坐在高座之上,下方是跪着的几个被处理的贪腐官吏。 这些官吏不大也不小,可是他们都是李彧的手下,罪名多是贪腐民脂民膏,李彧和赵全德听着里面朱标拍打惊堂木,吓得浑身直哆嗦,没办法,洪武天子朱元璋对付贪腐力度太大了。 剥皮揎草不足为惧,大不了一死。 妻儿老小,男的充军,女的发配教坊司为官妓。 世代为奴…… 而且子孙后代,永远无法参与科举等。 二人心里正在想着,却见郑和前来,宣二人前去觐见。 “两位大人,请吧。” 李彧深吸一口气,他满头大汗,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和赵全德对视一眼,本不想进去,可是周宽和郑和一左一右,已经将他们两个人架进去了。 “臣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 “臣北平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 “拜见太子殿下,皇长孙殿下!” 二人一进去,就直接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周围那几个被处置的贪官污吏,全都是他们二人手下。 作为大明最高的三司其中两司长官,二人十分清楚自己这案子要是发了会是什么下场,此刻只觉心如死灰。 “你二人,抬起头来。” 太子朱标面色肃穆,他已经接连处理了十几个贪官污吏,都是这二人手下,之所以最后处理他们两个,是因为朱雄英递过来的二人情报中,他二人贪腐最多。 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 虽说没有草菅人命之举,但光是贪墨军粮,这一项,就够他们杀头好几回了。 李彧刚刚抬起头来,就悲愤道:“太子殿下,臣,臣要检举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你!” 赵全德本来也在忐忑,此刻闻言大怒。 他二人立即撕扯起来,互相攻讦。 “够了!” 朱标愤怒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而一边坐着的徐达,李景隆,常茂,都是满面愤怒,这两人贪污的东西,都是边疆卫所将士紧缺的东西,比如棉衣,棉鞋。 他们把棉衣棉鞋,贪腐之后,卖给北元资敌。 还用运送粮饷的军船,偷偷夹带茶叶,丝绸,盐巴,卖给北元蒙古人。 这罪责是里通外国,等同于叛国。 若是按照往常,大明律刑罚,全家抄没。 此刻,朱标宽润脸上强压抑着怒意,深吸一口气道:“你二人,将你等所做之事好生交代,本太子会给你们个痛快,若是还推诿攻讦,互相陷害,那就是剥皮实草,全家抄没!” 二人闻言,尤其是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忙开口说了起来,他就是负责北平的刑罚,自然知晓贪腐会被处以何等极刑。 刚开始他二人,还吞吞吐吐,不愿意老实交代。 朱雄英冷哼一声。 吩咐紫英拿过国安司情报,让郑和当场念出。 “洪武十五年七月十四,收军粮七百石,吞没二百石。” “洪武十六年元旦,收吏部,礼部,大理寺……宝钞七百五十五块。” “洪武十七年二月,收燕地豪强地主金五两,宝钞五十块!” 一桩桩,一件件,比起他们自己记住的还详细,毕竟有一些,是他们家人门人收下的,只听得二人浑身颤抖,战战兢兢,大汗淋漓。 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李彧和赵全德,竹筒倒豆子,忙将有的没的都说了出来。 捎带着,还将航海侯张赫,靖海侯吴忠也咬了一口…… 吏部的几位大官儿,也没少说。 朱标越听脸色越难看。 “好了!” 朱标愤怒地拍了拍惊堂木。 “你二人运气好,皇后身体不好,且适逢燕王大寿不宜杀人!” “判你二人贬为土官知府,如今北京正好有投降蒙古部族三万余人,你二人各选一万五千人,自北京出发,流三千里,罚三代戍边。” “你等二人属下,多有贪墨之辈,也贬为土官知州,知县,同知,判官,全家随行,皆罚三代戍边!” “若是往常,你等都是剥皮揎草全家抄没的大罪。” “如今我大明要养生,哼,你们呐,算是赶上了!” “是想去云南,还是想去甘肃,自己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