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知方固的内心活动。 秦宇眼睛眯起,厄运血水激荡开来,将威压湮灭,而后看向仇九成的命格纹路。 紫黑气韵笼罩在整个身后虚空,宛若沉沉一片浓云。 命格纹路没有凝结成人或兽的形状,亦没有化为物体之形。 正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紫黑铅云,远远望去,犹如一头张牙舞爪的洪荒巨兽,又像是九天之幕将要倾颓。 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这是【覆雨翻云】命格,位格:四阶! 拥有此命格的人,自然拥有覆雨翻云之能,杀伐果断、心思谋略过人;若是气韵绵长,便能扭转乾坤,将颓势化为青冥,甚至纠结一众至死的追随者,重振乾纲也未可知。 这是妥妥的枭雄命格。 配上仇九成的外形气质,简直贴合的天衣无缝。 不过此枭雄命格虽然强悍,却因为枭雄的特质,同时也存在被气韵反噬的危险。 就在秦宇探查仇九成命格纹路的时候。 仇九成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视线灼灼扫过,和秦宇隔空对视。 秦宇随即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巧妙避免了双方眼神的接触。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的只有我姬老魔一人。” “其余都是无辜,何必再造杀戮?!” 下一刻,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穿破夜空,从二楼飘了下来。 仇九成放下茶杯,嘴角裂开一丝满怀深意的笑,定睛向二楼看去。 在场的天宝阁众强者,瞬时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齐齐瞩目。 二楼楼梯口。 一个身穿黑色皮甲,裸露的肌肤上浮现无数火灼伤痕的中年人,背负着双手缓缓而来。 此人高鼻深目,眼瞳呈现出一丝碧蓝之色,头上发丝卷曲,脖颈以下的皮肤比一般人白皙。 一看便知不是大周人。 正是天宝阁四大炼器士之一的姬老魔。 “你来了。”仇九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眼中情愫波动。 语气虽然和缓,但却富含着诸多复杂情感。 有释然、解脱,也有仇恨和惋惜。 姬老魔湛蓝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精芒,缓缓下了二楼。 视线从仇九成身上落到他身侧的那只巨大的木匣,略微停留后,姬老魔开口道:“几十年前的往事,与天宝阁无关,且此地的姜阁主乃是一位八境中期高人,你我若是动起手来,伤及无辜不说,恐会惊动整个西京。不如我们去城外,一了多年恩怨,如何?” 他边走边说。 看似步伐随意,却自带威势。 先前仇九成散播而出的威压也随着他的到来而冰消瓦解。 整个天宝阁一层又恢复了顺畅和平静。 仇九成一直死死盯视着姬老魔,将他说话间的表情、动作都一一瞧在眼中。 闻言,仇九成将茶杯放下,展露一丝讥讽笑容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当年你出卖我阴煞宗之时,有没有想过会伤及无辜?” 姬老魔神色微微一窒,表情有些复杂地道:“仇师弟,阴煞宗并非亡于我手,多年之前我就说过,那都是师尊一力促成,为得就是融合异辽国境内的魔道势力,与异辽王族争锋。阴煞宗和天魔宗的合并,也是双方商议的结果,并非是恶意吞并!” 域外最大的国度,正是异辽国。 天魔宗和阴煞宗正是在异辽国境内,而天魔宗已经是当今域外第一势力,阴煞宗却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不想这二人都是出自阴煞宗。 秦宇心里一动,不由想起了海大圣等人。 “够了!” 仇九成站了起来,话音激荡之时,身侧桌椅板凳顿时化为齑粉, “你不配提及师尊的名讳!当年若是双方真的按照契约行事,师尊也不会死,我阴煞宗三百六十七位死忠也不会被天魔宗清洗! 多年后的今天,试问师兄,这世间还有没有阴煞宗的名号?!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还说你没有背叛同门?” 姬老魔口唇张了张,旋即露出颓丧的神色道: “如今世人都只知天魔宗,而不知阴煞宗,呵呵呵……仇师弟,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一手造成的!” “既是如此,那你我就按照阴煞三劫的本门规矩,解决此事!”仇九成冷哼一声,将脚下巨大木匣踢了过来。 姬老魔视线再度落在木匣上,缓缓颔首道: “也好。不过还请师弟能同意我的请求,能否离开此处,不要让数十年前的恩怨波及天宝阁?” 仇九成冷笑道:“我便是想让整个天宝阁的人都做个见证,让他们看看,一直高高在上,身为四大炼器士的姬老魔是个什么人!这样不好么?” 姬老魔摇摇头道:“阴煞三劫非常人能承受,师弟你又是何必?” 仇九成想了想,揶揄道: “谁能想到当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姬老魔,竟也有恻隐之心?嘿嘿嘿……好!既是如此,那我便应了你!不过你我之事,一定得有个见证!” 姬老魔闻听此言,不由松了口气,道:“好,既然如此,便请镇邪司的这位镇邪使为我们做个见证如何?” 说着,向方固看来。 方固还在惊恐懵圈之中,猛然被人提及姓名,顿时骇得一惊,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我……嘿嘿嘿……其实我已经不是镇邪司吏员了,前几日我已经辞职了……” 大周镇邪司的名头,不要说是西京,便是放在域外,那也是鼎鼎有名的存在。 若是让镇邪司的吏员来做见证。 二者之间的陈年恩怨,亦确实能彰显公平。 但方固可是拥有【元通】命格的圆滑家伙,一眼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乃是两位神仙打架。 自己这个凡人去凑热闹。 那不是找死么? 索性直接揭穿自己的虎皮。 “……”姬老魔。 仇九成嘿嘿冷笑,蓦地视线落在了秦宇身上,缓缓道: “我观这位真人气势不弱,想必是西京道门中人,算是第三方,由他和这位去了职的镇邪使一同做证,我便与你去西京城外,了却往日恩怨!” “我这……”方固一听此言,顿时眼珠子一翻,差点儿晕死过去。 我特么都不是镇邪司吏员了。 你还找我作甚啊? 什么叫去了职的镇邪使? 你特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倒霉倒霉……果真是不能跟秦真人一起出来啊。 一看秦宇,却发现小道士面无表情,方固连忙推脱道: “仇前辈说笑了,秦真人不过是老鸦观那种荒野小观的小道士而已,不如两位前辈高人去找太一道宫和真正的镇邪司高人作见证吧……我们只是来买法器的,现在要回去睡觉了……” 说着,方固起身,猫着腰拉起秦宇的衣袖就往门外扯。 仇九成的脸色旋即就变了。 姬老魔也是眼中魔气吞吐,凝视二人。 “好!能为两位作见证,乃是贫道的荣幸。”这时,秦宇轻轻挥手,甩开方固的拉扯,而后含笑立起,“不过……贫道却有个条件。” 本来恨不能一巴掌拍死方固的仇九成和姬老魔同时一愣,异口同声道:“什么条件?” 能跟如此位格的魔头谈条件。 全场之中也只有秦宇了。 方固更是暗中叫苦不迭,头皮发麻地哼道:“你疯了?知道这二位是做什么的么?” 秦宇含笑看着两位强者高人,没有一丝惧色: “贫道这里有一件封禁法器,需要姬大师的手段才能打开,所以还请姬大师能在见证之事完结之后,能出手相助。” 姬老魔这才注意到了秦宇,眼神在秦宇身上扫视,立刻瞳孔一缩。 似乎感到了一股极为强横的厄运。 让他瞬间生出万事不顺的强烈念头。 “嘶……这小道士有些门道……且肉身躯体里,似乎沉睡着一尊魔神!” “西京道门之中,竟有如此人物!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被一个小辈谈条件,本来还有些不快的姬老魔,瞬间打消了教训秦宇的念头。 转而语气郑重地道:“这都是小事,便依这位秦真人。” 秦宇缓缓行了个道礼:“如此便多谢姬大师了。” 方固却在一旁苦哈哈地,恨不能长上翅膀,立刻飞出这是非之地。 心里也有些埋怨秦宇。 “哈哈哈……如此甚好,我们便去西京城外的落雨平重现阴煞三劫!” 仇九成早就有意让秦宇作证,当即哈哈大笑道。 姬老魔眼色一沉,又多看了秦宇几眼,而后沉声道:“好!” 说罢,姬老魔第一个将身法运转,犹如一团雾气一样,瞬息消失不见。 “哼!竟是雾影之术!姬老魔倒是没让我失望!” 仇九成见状,冷哼一声,拾起木匣,而后身上掠起一道蓝芒,闪电一样从大门冲出,旋即消失不见。 “秦真人……我们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吧?”方固见二人离开,连忙拉住秦宇的手臂,惨兮兮地道。 秦宇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就算神仙也怕倒霉,方兄请放心,此事没有什么凶险。” 说罢,秦宇举步走出大门,跨上黑驴,一声轻斥,黑驴当即四只蹄子撒开,向城南方向而去。 方固嘴角撇了几撇,跺跺脚道:“死就死!” 而后也快速出门,骑上战马直奔南方。 西京城内晚上有宵禁令。 仇九成和姬老魔都是身法强悍之辈,在西京城法阵未开启之时,足以跃过城墙。 秦宇和方固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南城门。 城门两侧立即走出一队人马。 赫然是金吾卫和镇邪司的联合守门队伍。 当先一位金吾卫将官,身穿红甲,挺着长枪奔来,当即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违反宵禁之令!还不停步!” 身后黑压压的守城军士步伐整齐、极富压迫力地奔来,瞬时将两人包围。 方固侧身看了秦宇一眼,咬了咬牙,跃下马背,赔笑道: “这位军爷,在下乃是镇邪司镇邪使,还望寻个方便。” 说话间,立即贴近这位将官,暗中递上银子。 将官瞅了他一眼,狐疑道:“既是镇邪使,为何没有腰牌,也不穿使服?” 对方固送来的银子却是没有染指。 “莫不是江州叛贼的探子吧!”这时,又有一个身穿黑色玄甲的将官策马而来,讥讽地说道。 方固放眼一看,见此人身穿的正是镇邪司的玄甲,连忙再度赔笑道: “在下名叫方固,乃是顾都指挥使麾下的镇邪使,您有没有认出在下?” 说话间,又贴上玄甲将官,将银子送出。 玄甲将官斜着眼看向方固,冷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方大人。” 方固见有戏,立即加重砝码,再送上一封银子:“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哼!顾都指挥说了,以后若是遇到方大人,可不要客气!”玄甲将官脸色一沉,一把将方固推开。 而后与那金吾卫将官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喝道:“来人,将这两个贼厮抓起来!” 方固顿时冷汗如雨落下,心中将顾南朝全家都腹诽了个遍。 “是!” 百十名守城军卒立即手持长枪,向秦宇方固靠近。 秦宇微微皱眉,一抹厄运悄然流泻而去。 众位守城军卒顿时人仰马翻,或被互相绊倒,或者腿脚无故折断,或心悸或气血逆行…… 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嗯?这是怎么回事?” “见鬼了不成!?” 两个将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即震惊无比地看着手下诸人,向后退去。 “是谁在喧哗?!” 下一刻,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城门边上的营房响起。 而后走出一位同样身穿玄甲的中年人,龙行虎步来到近前。 “张大人!”两位将官羞愧地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 “张大人!”方固见状,顿时面色一喜,迎了上去。 张大人冷冷扫了方固一眼,刚要出言教训,却看到了远处的秦宇。 蓦地,张大人脸色微微一变,紧走几步,来到秦宇近前,抱拳道:“原来是秦真人,不知还记得张某否?” 此人正是当夜在宸王府个秦宇一起对付扎纸匠的镇邪司都指挥使之一的张大人。 那夜之后,张大人对秦宇的映象很深,不想很快二人就见面了。 “竟是张大人,贫道有礼了。”秦宇微微一笑。 张大人微微颔首,对身旁两位将官道:“这位便是我与你们说的那位秦真人,他怎么可能是江州贼人的探子?还不放行?!” 两位将官看着秦宇,脸色变了几变,而后领命而去。 城门顺利打开,秦宇和方固拜别张大人,而后出城而去。 目送二人背影消失远去,张大人脸上露出一丝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