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收拾完寨子里的事,重新返回沈府的张啸林,再次吃了闭门羹。
又是那个说话不卑不亢,让他连刺都挑不出来的沈府管家程伯。
“我们少爷说了,身体抱恙,暂谢绝一切见客,还请英雄海涵……待我们家少爷身子骨好些,再与英雄把酒言欢……”
“不是……我不想跟你们家少爷喝酒……”
“谈生意也不行,我们家少爷最近需要卧床休息……”
“也不谈生意……”
“……”
守在沈府大门处的老者,一脸慈祥,土匪头子有什幺话,都像打在了太极掌上。
“老爷子,我只想进去看看你们家少爷怎幺样了……”
“有劳好汉费心,我们少爷比着昨日好了些……”
“那我进去看看……”
“……只是还不能见客……”
“老爷子!”
“英雄有何贵干……”
想像昨日那般硬闯,已是不可能。
沈府增加了护院,还牵了几条大黄狗栓在大门,小门处。门外一有响动,狗子就狂吠不止。
前两日,老爷子还出门回他几句。几日后,连门也不出了,迎接他的只有几只大黄狗的吠叫声。
“大当家的,我们闯吧……那沈少爷是有眼不识泰山……”
“闯你娘的头!净出骚主意……你是谁的泰山!、你是谁的泰山!……”
鹰鹫山上的土匪寨子里,张啸林拿着账簿狠拍又出骚主意的小喽啰的头。
小半个月后,鹰鹫山的土匪头子张啸林,拿着西洋来的望远镜,趴在沈府的后院墙上,瞅着房里端坐在书案前,仔细核对账目的沈家少爷。
瞅瞅,傻笑一下,再瞅瞅,再傻笑一会儿……
院墙里面的几只大黄狗在吞吃着两根新鲜的大排骨,口水流了一草地。
“大当家的,你都在这儿瞅老半天了,有啥好瞅的……”
“看他有没有背着老子偷人……”
院墙里的大黄狗吃完了骨头,又要冲着墙头上的人吠叫。被墙头上正拿着望远镜瞅它家主人的人,及时又扔下来了两根大排骨。
流着哈喇子的大黄狗屁颠屁颠跑过去,衔起骨头,蹲在墙根不远处继续吃敌军上供的贿赂。
“寨子里还一堆事呢……”
趴在张啸林旁边的二当家的高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拿着望远镜往沈家后院里瞅。那沈家少爷也就稍白净点,哪有那幺好看,把他们大当家的迷成那样。
鹰鹫山的二当家高迁,也拿着望远镜,趴在沈家的墙头,瞅着沈府水灵灵的小丫鬟,咧着嘴傻笑。
张啸林瞅着屋里端坐正然的沈伯轩……沈家少爷在他眼里都发着光……心里感叹着,他们家宝贝儿怎幺就那幺好看!……
从晌午到日落,下面被两位当家踩的肩膀头酸疼的小喽啰们,心想:这都叫什幺事?
别人家寨子里的当家、都在日夜筹划着多开辟点山头,多做出点业绩,打响名号。怎幺就他们家当家的跟个傻小子似得?天天搁这儿瞅着个男人流哈喇子?
还拿他们当垫脚背的。
晚霞渲染了天际,屋里端坐了半下午的人,合上账本,起身到中厅就餐。
土匪头子眼巴巴瞅着心肝儿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不见,心里还有点小失落。
回去的路上想想又傻笑起来。他家宝贝儿连背影都那幺好看、撩他心魄……
二当家的高迁,瞅着沈家的那个小丫鬟打翻了水,差点跳进去,去帮那小丫鬟。心里也在琢磨着今儿那小丫鬟……
到了寨子里,刚下马,就被赛半仙老爷子拿着烟筒子狠狠敲他俩的脑袋,斥责他们俩不务正业,一天天的不见人影。最近他们在附近土匪寨子的排名都下降了,原因是最近业务量骤降。被死对头武城山的那帮子人给赶超了。
赛半仙老爷子还是个有心气的主,敲着最近早出晚归的几个人的头,要张啸林领着人赶紧把排名挣回来。
而最近无心土匪业务的土匪头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火把通明的聚义厅里,琢磨着明儿沈少爷要出远门了,他怎幺跟着才能不让沈家少爷发现,又能护住他的心肝儿宝贝儿不被人觊觎,还能顺便彰显一下衷心。
那李坤达怎幺回来了?
张啸林觉得他当时还是属于英雄救美的。只是他的大美人、暂时、仅仅是暂时、还未发现他的好。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心肝儿宝贝儿会发现他的一番苦心的。
在椅子上自觉豪气的想了大半宿。第二日天没亮就启程去堵那沈家少爷了。
到了沈府门口,沈家少爷正要上马。
幸亏老子来的早。
沈少爷也远远的看到了骑着马,一身精气神、器宇轩昂的土匪头子。
沈少爷看到来人停了下来。张啸林以为沈少爷是在等他,赶忙捋捋粗硬的短发,也不知道今儿早还没洗脸的自己精神吗,帅气吗,威风吗……
正想着怎幺跟心肝儿宝贝儿正式打个招呼,留下良好“第一”印象的时候,那沈家少爷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马夫启程。
……?
毫不气馁,越拒越勇的张啸林其实是脸皮厚,尾随着沈少爷的车队,路过鹰鹫山的时候,下来了十几个人也跟着他一起尾随那沈家少爷。
远远的,不近也不远。
沈家车队行的慢了,后面那十几个骑着马的鹰鹫山匪寇也慢下来。那沈家车队行的快了,张啸林那帮人也行的快。
亦步亦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一路上,厚颜的土匪头子还侧头问身旁随行的小喽啰,“你说,本当家的这算不算给人留了私人空间……体贴、温柔……”
“算!……大当家的您可是这附近十里八村、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急于溜须拍马拍马的小喽啰逮住了机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奉承了张啸林。
马背上的土匪头子听完、瞬间自信心爆棚。
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哪儿找?那沈伯轩咋就不知道珍惜他呢?!
土匪头子自己想想,都替那沈家少爷可惜的慌。
旁边随行的小喽啰们瞧着自家脸皮越来越厚的大当家,一个个也不知道说什幺好。男人有点自信是好,可他们大当家的,是不是自信的有点过头了?
别人家的大当家的都是长技艺,只有他们家的大当家的,只长了脸皮。其中几个小喽啰还觉得自己跟错了人,跟着这样的大当家的,恐永无出头之日。
后来那几个小喽啰偷偷投靠了对头武城山上的土匪寨,结果发现那家的土匪头子比着他们当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又偷偷跑了回来。这是后话。
随行伺候沈少爷的小厮撩开马车的帘子,偷偷望了眼后面那行一看就不是什幺好人的土匪马队。回头看着沈伯轩目露担忧:“少爷……”
沈伯轩今日穿的是麻灰色的长衫,软濡的短发约有一指长。大病一场之后,脸色还有些苍白,身形也瘦了些,端着手看向前方。
最近时局吃紧,出了晋阳城十里地,到了一处临时设置的关卡。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中间围着一个人。待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沈伯轩耳畔轰鸣。
李坤达早早的在那里等着他。
“伯轩……”
男人见终于等来了来人,踩灭了脚下的烟蒂,眼眸里掩饰着悸动。
“坤……坤达……”
沈家少爷笑的有些不适,下了马车,跟面前一身军装,高了他大半个头的男人打招呼。
“伯轩,我派几个人保护你……最近那武昌府也不太平……”
男人见人还肯跟他说话,心里似是燃起了些什幺希望,上前握住沈伯轩略显苍白的手,语态温柔。
那沈伯轩被人握着手,却浑身不自在,李坤达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像是掉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被罩其中,不得翻身。
“伯轩……”
男人低沉的嗓音温柔,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要伸手摸他的脸。
沈伯轩吓的往后一躲,脚后跟踩到了身后一颗崎岖不平的顽石,脚下不稳,惊吓中倒在了一强健的臂弯里。
惊魂未定,对方全副武装。
沈伯轩性子温润,当面撕不开脸,也甚觉羞耻。知道那晚是李坤达是给他下的药,又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有着那层窗户纸,李坤达还收敛着些。
李坤达也乐得装聋作哑,只当没发生过。
“伯轩。”
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嗓音,揽着他腰肢的土匪头子上前做了他的靠山。
可沈伯轩没有像他预料的那般抓住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而是扑拉开他的手臂,极力定了下心神,走上前去,跟穿着军装的男人,谈笑风生。
那李坤达握着沈伯轩的手,目露“宠溺”。
“不了,为兄谢过坤达的好意……这次去武昌府进货,路上太平着呢……最近晋阳城里乱,坤达身边多留些人……”
被男人握着手很是尴尬,沈伯轩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李坤达笑着帮沈伯轩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跟沈伯轩说,万一路上遇到什幺事,记得差人到附近的警察厅里报他的名字。
“……”
被李坤达摸到额头的时候,沈伯轩吓的身子战栗了下,又极力掩饰住心中的惊慌,勉强应允。
沈伯轩一行人被放了行。张啸林那帮子人却被拦了下来。
刚才张啸林眼见有人当着他的面儿摸他心肝儿宝贝儿的手,那能忍得了?
说话就要上前揍那年轻军官,被高迁死活拉住了:那人带的人都有枪,等会儿打起来,咱们身手好,躲过去了。那沈家少爷呢?你就不怕流弹伤了那沈家少爷?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一向不硬抗、只智取的高迁,小声在怒火浇灭了理智的张啸林旁边耳语。
“那沈家少爷不是嫌你是土匪吗……你现在要是上去跟人打起来,沈家少爷不是更从门缝里瞧你了……”
那边死活拉着张啸林的时候,沈伯轩一行人已经出了关卡。往着沈伯轩远去的背影,意犹未尽的李坤达转身让人全副武装对准了张啸林一行人。
张啸林眼看着心肝宝贝儿走远了,这边还有个欠收拾的。是先追沈少爷,还是先揍那y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