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噔,咚咚咚。” 透特费力地睁开眼睛,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和窗外扰人清梦的神子大眼瞪小眼,捣鼓了半刻钟漏洞的时天使很满意这个结果,兴致勃勃地对透特招了招手。 “你真是……我的祖宗叻!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做正事的时候来打扰我?!”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透特还是打开限制,让这只讨厌的鸟儿飞了进来。 “正事?你不就是在睡觉么?”阿蒙打量着祂乱糟糟的头发和压出褶皱的睡衣,“现在可是上午十点,以前那个天不亮就起床的你去哪儿了?” 透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告诉阿蒙预知梦的事情,只能缺乏威慑性地瞪了祂一眼,然后拉开衣橱,慢腾腾地挑了几件衣服,把自己收拾出个神样。 “你怎么来了?”透特脱掉睡衣,露出竹节般匀称的上半身,声音依旧带着久睡后的低哑。 “怎么,不欢迎?”阿蒙兀自往仍然敞着的衣橱里看去——衣橱本该是一个比较私密的场所,但透特心思比较涣散,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对方不搭腔,阿蒙就自己回答了:“父亲的神国是很好,但呆久了也会觉得沉闷。” “如果你去培养两个眷者,就会觉得时间好打发的多……外套递给我一下。” “眷者?我用不着那种东西。”欺诈师欺诈了光线的折射率,于是那件暗紫色的外袍焕发出如星空般深邃的蓝色,“而且啊,我看着父亲展现神迹,实现欲望,获得崇拜,就越发感受到一件事……” “什么?” “其实人类信仰神明,并不是因为敬爱,而是因为贪婪吧。”阿蒙露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容,“信徒崇拜神明,说不定只是在换个方式表达欲求呢?”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足够让任何一个虔信者嘴唇发白,冷汗直流,但透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要知道梅迪奇在听祂这么说之后,可是恨不得把祂烧成灰烬呢。阿蒙不禁觉得无趣,但下一刻祂有了更有趣的发现:透特在笑,不是那种虚伪的假笑……而是因为祂心情很好。 时天使突然想起一件事,从小到大隐匿贤者都没怎么跟祂普及信仰方面的知识。 “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说法了。”透特系上腰带,“这个说法并不亵渎,对大部分一辈子都无法和神明打交道的人类来说,神明不过是愿望的集合,执念的寄托。” 祂坐到镜子前,慢悠悠地打理自己长到腰际的头发,“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那个国度,也有不少神明和教堂,人们也会敬拜祂们的塑像,做出祈祷的手势,点燃一根香烛……”说到这里,祂笑得有些顽皮,“但是啊,这些行为不会局限在某一个对象上。” “打个比方吧,当一个学生要考试的时候,他会去拜执掌知识的神明,但这并不妨碍他明天去拜维系商业秩序的神——毕竟谁不想要家财万贯呢?后天去拜一个驱除疾病的神,大后天去拜一个掌管风调雨顺的神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逢神就拜的行为和根本不信仰任何神是一回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确实,这样一来,神明很难建立起庞大的势力,将斗争延伸到人间。” “唉……如果真是这样,那世界可太清静了。” 透特努力想把头发拢高一点,这样看起来比较清爽,但总有几根会从指缝间溜出去,落到后颈上。阿蒙实在看不过去了,便搭了把手,那些缎子似的黑发乖巧地贴着偷盗者灵巧的手指,最后被顺利束进了银色的发带中。 “谢啦。” “如果真的要道谢,和我一起去灵界找点乐子怎么样?今天是安息日,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去吃点什么。” 在安息日的时候,透特接到的祈祷会比平时少很多,祂就会去探访钟爱的小餐馆和糕饼店——随着时光变迁,人们的手艺也变得越来越好,做的食物也越来越精细,这点让祂很欣慰。 “不了,我打算去一趟东大陆。” “去东大陆干什么?” “看看你爸,好久没见祂了。” “你们不是经常在梦境见面么。”说到这儿,时天使不满地撇了下嘴——祂不是没试过介入大人之间的谈话,但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弹出来,尽管造物主的威能不可估量,但狡诈与恶作剧之神难免有点挫败。透特从镜子里捕捉到祂的小脾气,轻笑出声:“我是说萨斯利尔,我还没正式见过祂。” 在新的一年,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圣典上增添了新的内容:“暗之天使是造物主的左手,是祂的代行者,是天国的副君。” 透特上次在梦里问起过这事,但造物主只是说自己突发奇想,于是玩了一波夏娃的梗。当时这个话题被祂用观众的话术一笔带过了,可事后透特越想越不对劲——谁会为了玩梗把权柄分出去啊? “那家伙虽然是父神的半身,但和父神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以说无趣极了。”阿蒙拿起透特放在枕头边的一张乐谱,透特在闲暇时会试着把旧日的歌谣复刻出来,“除了打招呼你几乎没什么可以跟祂说的。” “还没见过面呢,你怎么知道我跟祂没什么话题?” “你还不如陪我去灵界呢,说不定我们还能抓到福根之犬。” 透特摇了摇头,“这次你自己去好不好?” “好吧,也可以。”阿蒙把那张乐谱递到祂面前,“但你要把这个唱给我听,用旧日的语言。” “……”透特一时语塞,“我该夸你锲而不舍吗?” “或者你直接教我那种语言也行。” “那你还是睡觉去吧。” “什么意思?” “亲,梦里什么都有……哎哎哎,别戳我!我还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