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穿着整洁,目光灵动的少年。 张明图此前十七年并未见过,但皱眉仔细去想,脑海中却隐隐有着印象。 他觉得那少年颇为眼熟。 而张明图未来十年都会呆在剑邑,而且只会在王、李二家之中调查。 想到李家时,张明图脑海中熟悉感也就更强。 心头一禀的时刻,他顿时明白,这少年应该是李家的人。 “李家怎么现在来这里?是发现了我的那份调查报告吗?” 张明图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然后很快又被他排除。 他改换过容貌去龙门镖局送的镖,而且剑邑调查报告不是放在最上层,而是用特殊的暗语标记,放在不同书之间。 加上龙门镖局本以为这是一趟普通的押镖,负责检查的人文采并不如何高。 出院检查过后就接下了这一单,按理来说不应该在那里出问题。 “还是我其他的地方露了马脚?” 张明图心中念头急速转动,也不急着继续去帮忙搬运货物了。 就在大厅之中微闭双目,假装在休息。 实则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关注那个少年,如果真的漏了馅的话,那他当然要立刻改变计划,争取最短的时间内把王、李二家扼杀。 吃过一次教训的张明图很明白,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豪绅之家一旦动起手来会多么可怕。 他们的家族产业可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往日里一点一滴积累而来的,成长过程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同行被他们吞掉。 对付他们就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结果张明图暗中观察了半天,发现那少年的注意力多数时间不在他身上,或者说基本就没关注过他。 反而多数时间在酒楼之中的食客身上,每次有人点上玉壶春,那少年的精力就会更加集中。 多次之后,张明图发现那少年真的没有关注他,而是在关注酒楼之中的玉壶春。 “是李家派人过来调查的?” 张明图心中一动,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马上又提了起来。 这少年的举动明显表明李家似乎对张家的玉壶春感兴趣了。 而张明图记得,玉壶春配方交上去之后,即便他没有与王、李二家作对,提交相关的调查报告。 张家也会在发展大约十年之后迎来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河堤崩塌,流民四起之时,张家会被调兵诛灭,名头多为包庇叛贼。 之前张明图还想不通,如今回想起族长在张家破灭时那苦涩的笑容,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无论张家有没有包庇叛贼,在流民四起之时,张家财富又多,又拥有这样引动人心的玉壶春,引来王、李二家的注视也是正常……” 酒水的利润之高,张明图心知肚明。 玉壶春只需要简单的,米酒提纯之后就能够相当醇厚,是一等一的烈酒。 而正常的烈酒,在这一时代相当难以酿造,玉壶春仅仅需要几枚铜板一斤的米酒就可以提存出来,成本相当之低。 而提纯好的玉壶春轻松就能卖一两银子以上,而且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玉壶春这些日子在酒楼每日都能卖出去数壶。 普通人家可能不会在意,但张明图对李家相当熟悉,甚至可能比李家这一代的家主还要熟悉。 李家立家之根本就是粮食,其在剑邑之地拥有的土地也是最多最广的,每年收获的粮食都极多,同时又因为他手下都是佃户、长工。 很多都已经卖身给他们,需要上交的粮食很少,甚至可以说比普通的一般村中的富户都交的少。 毕竟国家还是要按户收税,而不是按地,李家登记在册的人,只有他们家族之人,至于名下的奴仆、长工,对于李家来说,那些不是人。 很多人的户籍都被他们主动隐瞒了。 江南富庶之地,整体的登记在册的人口却不算很多。 粮食是李家立身之根本,而拥有足够多的粮食,自然而然会涉足酿酒行业,酒水也是李家常往外输出的货物之一。 “他们派人过来调查倒是正常。” 张明图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一口气提了起来。 被李家针对,暗中调查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同时张明图也清楚,李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仓促的动手。 起码不可能公然正面和威远镖局开战,毕竟威远镖局以武力见长,有数十位登记在册的镖师,其中不乏武力超凡的人物。 正面碰撞对李家相当不利。 想来近来只是调查,动手还要在未来。 但张明图看了一眼那少年,心中依然还是生出紧迫感,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张家兢兢业业,为人行事都没有疏漏。 整体过程没有任何的问题,他的父母也是淳朴的普通百姓,每日忙忙碌碌,只是为了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结果这样勤勤恳恳过日子的人却要被人针对,仅仅是因为他们太优秀,手中有相当出色的酿酒配方。 怀璧其罪,古文之中,张明图多次见到这样的话语,如今才是真正的认识到了。 心中有杀意生出,脑海中有猛虎仰天咆哮。 但当张明图想到事件,还要发生在未来时,脑海中杀气渐无,那飘渺不定的云雾又会凝聚成鱼形。 云雾凝聚成一双冷漠的眸子,仿佛在俯视天地。 龙虎莫名相斗,龙吟虎啸之际,张明图心中一禀。 那原本因为修行地藏菩萨本愿经而被炼化的莫名的无色真气又一次在体内出现,却也没有和黑色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争气起冲突。 只是沿着莫名的轨迹在体内行走,飘渺不定,混杂在黑色真气之中,不仔细感应都发现不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 江南西道,江州,隆兴府,兴国县。 龙门镖局一行镖师从那县衙旁边的宅院之中走出,领头的那位中年镖师离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恍惚之情。 “这就是一县之主的宅院?” 旁边一位年轻的镖师忍不住开口,语气之中有着诧异和不解。 “莫不是装的吧,连伺候一家人的仆人都没几个,连我家都不如……” “家具陈旧,这真的是县令居所?” “住嘴,别在这里讨论这些东西。” 那中年镖师喝止了手下的讨论,实际他心头也满是疑惑。 扭头看了一眼那老旧却依然在坚决履行自己使命的大门,上方的虫蛀痕迹仿佛在嘲笑过路人。 想到那衣服上都有补丁的县令,那中年镖师摇摇头,完全想不通:“一路顺畅完成,各自上去庆祝吧!” 听着一群年轻镖师的欢呼声,他心中也松了口气。 转头又望了一眼那破旧的宅院,心中暗道:“这难道又是县令玩的新玩意,显示自己家中贫困残破,要当地豪绅布施一下?” “玩得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