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内阁奏疏时,朱由检已经带领大军进入宣府境内。
“曹文诏好样的!”
朱由检在内阁奏疏到来之前,已经接到了田尔耕从宁远派人送来的密报,对辽西战局了解比内阁等人还要清楚。
“恭喜陛下慧眼识人,又得猛将。”洪承畴恭维道。
统领千骑泛海深入敌后,烧毁敌之粮草又成功折返,曹文诏此举堪称智勇双全。
朱由检非常开心激动,如此斩获,在上一世面对建奴的时候从未有过。
“不过如此大的胜利,统筹谋划,敌情探查,孙巡抚当为首功,可为何内阁升赏奏疏中,没有议孙巡抚之功?”洪承畴看了下朱由检表情,又道。
朱由检愣了一下,光顾得开心了,确实没有发现内阁奏疏中有对孙传庭的嘉奖。
“恐怕在内阁诸位眼中,孙巡抚不仅没功反而有罪吧,毕竟松山杏山皆失守,两万辽民惨遭建奴毒手。”洪承畴冷笑道。
朱由检看了洪承畴一眼,搞不清楚他是真的在为孙传庭抱打不平,还是趁机给内阁诸人上眼药。
“曹将军有破敌焚粮之功,孙巡抚的功劳自然少不了,朕会记得。”朱由检淡淡道:
“一个副将不足以嘉奖曹文诏之功,拟旨升曹文诏为宁远总兵,挂平虏将军衔!”
挂将军衔,意味着曹文诏地位将在辽西诸将之上,有了统领一镇军务的地位。
“凡是为国杀敌立功者,朕不吝封赏,告诉曹文诏,若是能再立新功,朕又何吝封他一个伯爵爵位?”
“至于孙传庭,先口头嘉奖其功,等到建奴撤退辽西安稳之后,再进行议功便是。”朱由检道。
封赏之事便定了下来,自有王承恩拟旨盖印,再发给内阁。
接下来便是援辽之事。看了内阁关于拟任张春领兵的奏疏,朱由检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上一世大凌河之战,同样是这个张春领兵援辽,结果四万大军被建奴击溃歼灭,大凌河失守祖大寿投降。
当然朱由检不是说张春能力不行,换作他人领兵结果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便是眼前这个智谋之士洪承畴,不也一样兵败松山断送了十多万兵马?
松山大凌河两战,葬送了最后的边军精锐,从此不管是面对建奴还是流贼,皆丧失了主动,大明已经回天无力。
可为何当时和现在一样,朝堂皆赞同救援?难道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救援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即便是现在,朱由检也深深不解。
“洪爱卿,你看内阁决议怎么样?”朱由检问道,希望洪承畴能解开自己疑惑。
“朝堂诸公,皆是尸位素餐之辈!”洪承畴不屑的道。
“锦州未失,宁远未失,不过是丢掉了松山杏山几座堡垒而已,算得上什么败迹?若不是曹文诏斩首上千,朝堂很多官员恐怕要对孙巡抚群起攻讦了!
孙巡抚都没有请求援军,他们便要迫不及待的派兵救援,难道他们这些高坐庙堂之人还比前线督抚更了解敌情?”
朱由检赞同洪承畴的话,问道:“那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洪承畴摇了摇头,不屑道:“无外乎名利二字而已。
现在的朝堂,理学空谈盛行,很多人不过读了些圣贤书,便自诩通古晓今,自命清流,空谈天理人性。
杏山松山失守,连山等堡被建奴围攻,在这些朝臣眼中,皆是孙传庭不肯发兵救援所致,若是不发援兵就是不恤百姓,至于全盘战略,他们不懂也不愿去管!
援救赢了,他们有建言之功,战事失败,皆是前线将士之过,不需担负一点责任。相反若是反对援救,则是不顾百姓生死,有畏敌怯战之嫌。
而且大军征召开拔,需要动用钱粮无数,对很多官员来说,正是上下其手的机会,对派援兵更是乐见其成!”
洪承畴嘴巴很毒,把内阁诸人贬斥的一文不值,却正好说中很多人心理。朱由检也听的恍然大悟,很多以前不解的事情豁然开朗。
名利名利,这天下万事皆避不开名利二字啊!
小民重利,整日忙碌为的是养家糊口。商贾重利,为了利益不顾家国大义,便如自己要对付的晋商。而官员重利更重名,有了名声便能升官,便有了更多利益。
便如眼前的洪承畴,为了名利不也不惜背叛自己士绅身份,甘做皇家鹰犬?
若是能弄清楚名利二字,便知道天下人所思所想,以名诱之,以利驱之,当无往而不利!
这一刻,朱由检想通了很多,不由得兴奋起来。
天下人皆求名利,朕也一样,不过朕求的是济世救民中兴大明之大名大利,若是尔等利益和朕一致,便是朕的臂助,若是和朕利益相反,朕将铲除尔等,便如对付晋商八大家一样!
“既然孙传庭没有求援,说明辽西局面尚能坚持,就没必要派出援兵!”朱由检断然道。
很明显,内阁和兵部所求利益和自己不一致,那自己为何要听他们的同意出兵?
再说,征召军队不要钱吗?按照内阁决议,至少要动用五六万军队,这么多军队,光是开拔费用就得十多万两银子,再加上军需物质等等,没有五六十万银子下不来。
耗费这么多银子做无用功,去给建奴送人头,何苦来哉!
“既然内阁诸人不愿担负不顾百姓名声,那便由朕担负。是朕执意任命孙传庭巡抚辽东,对他的决策朕要支持到底。”朱由检断然道。
朱由检不再犹豫,辽西的现在实行的战略,孙传庭在去辽西之前已经详细禀告,朱由检也表示支持,既然如此,便支持到底!
“传旨内阁,援辽之事做罢,辽西战事由孙传庭全权负责,其他人无需多言!”
这一刻,洪承畴也有些动容,动容于朱由检之果决,动容于朱由检对孙传庭之信任。
“辽西的事情便这样决定,洪爱卿,咱们商议一下张家口的事情吧。”朱由检微笑道,“朝中还有很多大事,朕没时间在宣府多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