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的效率还算不错,不到一天时间,便把锦衣卫收集的晋商的情报资料整理清楚,送到了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仔细阅读,用了半个时辰才把资料读完,然后掩卷沉思起来。
山西东太行西吕梁,重山叠叠,只有大同、太原少数盆地,以及河东平原适合生存,土地贫瘠使得很多山西百姓只能另选谋生门路,便造就了众多的晋商。
自明中叶以来,晋商越发的繁荣,而在嘉靖到万历年间,达到了登峰造极。嘉靖年间兵部尚书杨博,万历年间内阁首辅张四维,皆是山西人。靠着朝中强大的支持,晋商从山西走向了全国,形成和徽商鼎足而立的两大商帮。
眼下的晋商,分为两个阶层,一个阶层早已走出了山西,在两淮深深扎下了根。扬州的大盐商,相当一部分便是山西人,这帮晋商都有着官身背景,靠着食盐巨大利润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一个个的都富可敌国。
另一个阶层的晋商,则是大多数,利用开中法给宣府大同军镇运送粮食借而致富,然后凭借打通的关系,在张家口等边地和蒙古人做生意,其中便以范家、王家、靳家等八大家晋商为首。
他们的生意分两种,一是在张家口为坐商,从内地运来物资和蒙古人交易,再就是组织商队深入草原,和偏远的蒙古部落做生意。
自隆庆封贡以来,朝廷在张家口等地设立马市,以布匹绸缎铁锅等日常用品,换取蒙古人战马皮毛牛羊,而有了贸易渠道,蒙古人也不再执意抢掠,明朝和蒙古的关系终于从敌对走上了正规,名义上蒙古成了大明的藩属,而双方进行的封贡贸易也催生了众多的大商人,这些商人以山西人为主。
贸易物品种类有着严格的限制,精铁火药这等军事物资严禁贸易。然而正是这些物资,有着极大的利润,一些不法商人便勾结边市守将进行走私。
建奴成为大明大敌后,明朝对建奴施行了严格的经济封锁,禁止任何物资流入辽东,辽西辽南进入辽东的贸易通道完全断绝,却没想到这些不法商人竟然通过草原往辽东走私!
建奴生活在苦寒之地,缺少会种地的农夫,缺少炼铁的铁匠,除了强悍的武力,在其他方面简直乏善可陈。若是按照朝廷的设想,对建奴进行严格的经济封锁,用不了多少年,其经济必然崩溃,实力必然大损,内部必然生乱,到时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然而就是这帮不法商人,使得建奴亟需的军国物资得到补充,使之有了持续作战的能力!
而这些商人为了银子甚至不惜出卖明朝边军情报,为建奴倾销抢劫到的物品,简直是建奴入侵的帮凶!其中代表者八大家,在建奴入主后都被封为皇商,封官赏爵,那范家的范永斗竟然被建奴皇帝命主持清朝贸易事务。
对这帮只知道赚银子不顾家国大义的汉奸商人,朱由检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命人召来卢象升、洪承畴:“眼下已经要入冬,延绥镇乡村改制也已经步入正轨,朕决议返回京师。”
洪承畴和卢象升互相看了一眼,皆拱手道:“陛下圣明。”
身为皇帝,久在外面不是正常行为,于国也不利,对朱由检回京的选择,二人是支持的。
“不过延绥镇还得安排妥当,二位爱卿,谁愿留在延安主持大局?”朱由检微笑道。
按道理说,洪承畴是延绥巡抚,应该留下来,不过洪承畴看了卢象升一眼,主动道:“陛下,以臣看来还是卢大人留下比较合适。卢大人是西苑兵备使,负责的便是禁卫军练兵之事,眼下延绥招募了三万新兵,入冬后就要聚集延安编制成营,这件事只有卢大人才能胜任。”
延绥巡抚虽然位高权重,可想想皇帝许诺的通政使,这个巡抚自然无味,洪承畴自然不愿留下来。
卢象升便道:“陛下,臣愿意留下来。”
朱由检心中的人选也是卢象升,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兼任延绥巡抚之职,统管延绥事宜,张世泽为延绥镇监察使,负责纠察县乡吏治,兼管理新军军纪奖惩。”
“遵旨。”卢象升退到了一旁。
卢象升和洪承畴都清楚朱由检的用意,把张世泽这个国公世子留下来,也是监视制衡卢象升的意思。不过朱由检没有任命太监为监军,已经出乎二人意料。
“曹变蛟升为副将,留下来协助爱卿练兵,周遇吉、黄得功也升为副将,统率忠贞营忠义营,再从洛阳禁卫军抽调一营兵马,护送朕返回京师。”朱由检道。
卢象升道:“陛下,臣的标营游击李重镇为人忠厚,武艺高强,很会带兵,便让他带一营兵护送陛下吧。”
朱由检点点头:“也好。”
朱由检决定不走来时的路线,而是从府谷过黄河进入山西,再走宁武关进入大同府,然后入宣府,晋商盘踞的张家口便在宣府镇。在张家口拿下晋商,顺便拿下参与走私的边军将领,然后再从居庸关返回京师。
晋商在张家口等地贸易并非一年两年,其必然和边军将领有所勾结,为了以策万全,手中必须有一支强大军队,故朱由检决定调遣三营兵马,近万人护送自己回京。
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回京师,解决晋商、防范边军将领铤而走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要加强京师防卫,手中有兵胆气才足。这次动了这么多乡绅官员,谁知道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会不会有人铤而走险,谁也说不清楚。至于京营数万士兵,虽然经过李邦华整顿,对他们朱由检也不是太放心,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被掺沙子。
这次回京后,朱由检决定把皇宫清洗一遍,把不可靠的宫女太监清理出去,把内宫的守卫统统调换,换上自己信任的禁卫军士兵。
欲做大事,首先应该保证自己安全,朱由检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落水,或者吃莫名其妙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