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蜀山鬼巫
呼呼
山巅上的烟尘和云气四散而飘。
东皇太一就这样半跪在了山巅上，身躯颤动，衣袍晃动，心绪翻江倒海，难以自持。
这一幕。
则是正好为咸阳宫中月神施展出了千里圆光投影之术，映照在了嬴政的面前。
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将她心目当中奉若为神明般的东皇大人的败状，看的一清二楚。
半跪在了那里。
像是被人击败了。
而击败了东皇太一的人是……
“师父！？”
嬴政站直身躯，带着惊喜和疑惑的眼神，看向了画卷之中那无比尊敬的身影。
眼眸中情绪流动。
“看起来，似是这所谓阴阳家的首领，在师父的面前吃了一个大亏。”
不管在什么时候。
嬴政自然是无条件站在师父这一边的。
虽不知东皇太一和师父是如何在赵国那边碰上了面。
然，只凭他心中还没有对阴阳家彻底信任，师父此时正好将阴阳家首领镇压，完全让月神打算向秦国昭示阴阳家实力的心思夭折。
望着画卷中跪在那里的东皇太一。
嬴政平静。
更加坚信师父是人世间无敌的存在这一事实。
所谓的天下五大奇人。
听起来和师父同名，但无一有资格可与师父并肩。
月神脸色苍白：
“东皇大人！”
她没有预想到千里圆光投影之术施展后，是这样的一个画面，刚好是东皇大人跪在那里，为鬼谷先生所臣服的模样。
作为阴阳家的人，她尤其清楚东皇大人的名号代表着什么。
那是最为至高天帝的垂青，是昊天太一在人间的代表，即便是论功力，可能比不了那位鬼谷先生，但东皇大人的身上，可是有着昊天太一的气数庇佑的。
换句话说，只要昊天太一的存在于人间之中香火气数不绝，东皇大人就不可能被任何人所伤害到。
这一点，在古老的牧野之战时期就有过例子。
牧野之战，是八百年前周代殷商的一战，两国交战，不仅是凡人之间的战斗，甚至还出现了不少的天人，各自为阵，有在周营的，有在商营的。
商王帝辛在没有被推翻之前，身上仍旧有着殷商子民百代汇聚的‘玄鸟气数’，在殷商气数没有散尽之前，就算是有天人下凡，当着帝辛的面，也无法伤害到他。
这就是人间气数加身的厉害。
最后，还是以王对王。
身披‘凤凰气数’的周武王姬发亲自与帝辛决战，才将之杀死，一举开创了八百年大周王朝，至十几年前周朝最后一位天子崩，秦灭周，才结束了周朝国祚。
而不论是‘玄鸟气数’还是‘凤凰气数’，都只是国运之数，远远比不了至高神太一在人间的气数。
乃因国会亡。
太一永恒，昊天永在。
是以，身负太一之名，背负至高神太一气数的东皇大人，理论上是要比当年身披殷商玄鸟气数的帝辛更不可能被天人镇压的存在。
然。
事情的确就是这样发生了。
而更让月神惊恐的是，画卷中的姜太一居然朝着她看了过来……
察觉到了她在使用千里圆光投影之术，看着那里。
“阴阳家的术吗？”
姜太一收回落在虚空，看穿了咸阳宫内月神的目光，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东皇太一身上。
镇压不了？
怎可能。
什么大如天。
听着对方说的那“太一”两个字的解释，就无聊。
作为修士。
修的是自我，是自身！
太一就是我，就是他！
跟天有什么关系？
修士修士，修到最后，无一不是想要跳出天地三界之外，得一真我的群体。
若把天当做神来敬。
那置自我于何处？
天大不如我大，这个我，说的是每个人的自我。
如果修士修到最后连自己都没有了，那是走火入魔，散道天地，什么都剩不下，沦为一些存在的附庸罢了。
手掌五指抓着从东皇太一身上抽离出来的这股修为。
“不过你身上的这股修为，都还算有点意思。”
在他的手上。
东皇太一的这部分修为，呈现一股死气，带着鬼雾森森的气息，居然让他体内的‘死亡道种’有了一丝感应，都是与亡者有关，所以他才说有点意思。
“本座的修为……”
东皇太一捂着胸口，感受到自身修为一落千丈，已经从近神境界，跌落了下去，虽然还比普通的大宗师要强，但，这种从天上掉落的感觉，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的。
尤其是，姜太一抽离走的还是他体内能制衡谈天、观星两脉修为的最重要的一环的修为。
“你竟然将本座体内的‘巫力’全拿走了。”
东皇太一嗓音沙哑，情绪起伏剧烈。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那一掌，居然能够打散自己身上的太一气数，还能生生抽走自己的修为，这种手段，即便是阴阳家也从未听说过。
“巫力？”
姜太一带着一丝兴趣的看着掌中的这一团灰雾般的鬼气，道：
“这股力量，你称之为巫力？伱一个阴阳家的领袖，不是以阴阳五行之气为主，怎会有这样的力量？”
在他的眼中。
东皇太一称之为‘巫力’的东西，分明就是鬼气，走的阴神之路，在修仙界，这种人被称之为‘鬼修’，走到最后，成的是‘鬼仙’。
仙道无高下，只看每个人自己能走多远，在修仙界也有鬼仙的传说，曾称霸过一时。
东皇太一被拿走修为之后，见到对方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便沉声道：
“阴阳家法脉三分，为谈天，说地、观星，谈天为黄石公一脉，观星为本座一脉，说地则是阴阳家的正统元祖一脉，来自于千年多以前的巫族，阴阳家又被称之为巫家。”
“单只论阴阳家的话，的确是从道家分出来的后起之秀，但论起巫家，确是比道家和阴阳家还要古老的第一世家。”
“即便是如今，世上也还有巫家的存在，便在当年大禹治水的巴蜀之地，建立了蜀山，延续着巫家正统。”
他缓缓站起身来，虽然被镇压了，却仍保持着一种气度，嗓音沉凝：
“本座身为阴阳家领袖，兼顾三大法脉，又有何奇怪？”
话说完。
看着那抽走的巫家修为，心头却是滴血挖肉般的痛。
三大法脉之中，
便属元祖巫家修为最难修行，他多次深入蜀山，几番斡旋，才终于以首领的身份，交流换来了巫家的心法，并用时十年，才将之修行到了大宗师级的‘大巫’水准。
而失去，却只是瞬间。
“巫家？蜀山？大禹？”
姜太一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看到修仙界的东西，东皇太一体内的鬼气，让他意外，并隐隐觉得……鬼修的存在，似乎十分适合作为培养自己死亡道种的炉鼎，用之以观道。
蜀山这个地方，他在咸阳的时候，也听政儿和聂儿聊到秦国境内的时候说到过。
巴蜀之地，本是荒蛮之地，由蚕丛、鱼凫时而立蜀国，聚拢蜀人，曾参与过武王伐纣，是八百诸侯之一。
而如今，这个蜀人的国家，早已经被秦所灭。
灭蜀的人，就是政儿的那位曾祖爷爷，秦昭襄王嬴稷。
只不过，
蜀国虽亡，但蜀地依旧不曾真正落入秦国掌控，因为蜀国有着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势力。
蜀山巫族。
他们是巴蜀大地的守护者，是那片土地所有百姓的信仰。
被政儿视为秦国境内蜀地的心腹大患。
并言早晚要灭蜀山，将蜀地真正纳入秦国统治。
“就是这个蜀山么，倒是想去转转了……”
收起心思。
此时，姜太一手指捻着那团修为，视线若有所无得落在东皇太一，以及在咸阳宫中通过千里圆光投影术看着这里的月神以及政儿身上，对东皇太一平淡说道：
“念在你确实为秦做了一件事，助秦灭赵，今日只收走你三成功力，以儆效尤，同时，我对你阴阳家之中的派系分裂不感兴趣，若你真的全心助秦，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那么等你来日真的助政儿一统天下之时，再来找我，你这三成功力，我便还给你。”
东皇太一闻言。
他目光之中只有深沉至极的光芒。
还没说话。
便听到姜太一的后半句话：
“可若你是包藏祸心，到时候，便是我去找你。”
“可明白？”
三个字。
平静，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东皇太一心中深沉，暗暗吸气，却终究不得不答一句：
“明白。”
咸阳宫内。
月神这千里圆光投影之术是根据东皇大人的气息联系到的，换言之，可以将东皇大人的所见所闻都投显过来。
此时，她看着这画卷中，那人就好似学堂中的夫子训斥学子一般，将东皇大人压的喘不过气。
心中苦涩。
东皇大人怎会和那人之间差距如此之大。
嬴政也是望着一切，尤其是在听到画卷中师父对东皇太一说的话，完全都是为了自己，心头不静。
师父……
原来就算离开了咸阳，也没有离开自己和秦国。
而月神也终于难以支撑这么长时间的圆光投影之术，面色苍白的散去了术法，人却还失神的望着咸阳之外的方向。
山巅上。
东皇太一离去了。
姜太一仍旧还站在原地，目视着在这场地龙翻身之下，那先收到了赵王节杖，敕令回都的李牧，后面则是被趁着地龙翻身之力，一举杀过来的秦国之王翦大军，围困在了其中。
尽管其一身大宗师的武勇，却仍就是抵不过千军万马。
先心死，再身死。
残躯拄剑，身负众多箭伤，死在了一堆尸体当中。
一代名将李牧！
死于沙场。
也就在李牧死的那一瞬间，在姜太一的面前，快速划过了当年前酒肆之前，对自己鲁莽出手的那个手持长枪大矛的意气风发的青年。
最后，青年的形象，固定在了那个拄剑而死的老将军身上。
这一重合。
心绪便被牵动了起来。
姜太一又看到了死亡的本质。
一缕缕灰色的规则，从李牧上方的天穹上，被道种牵动，就这样涌入了道种之内……
姜太一原地陷入了领悟。
而秦将王翦的大军，则长驱直入了邯郸。
这一闭眼。
就是三个月。
再一睁眼。
心中微动，看向了远处邯郸。
赵国亡了。
弹指间，六国，秦已灭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