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陈玄宗走上了鬼巷大街。 不出十步有一处卖艺的,聚集了三五个观众。 卖艺者是一个怪异的畸形侏儒,两张脸一前一后共享同一个脑袋,四条手臂也一前一后弹奏着两把琵琶。 两把琵琶主管着不同的声调,时而高亢,时而轻快,时而奔放。 有不少看客拍手叫好,纷纷将手中的铜钱扔进双面四手侏儒人摆在地上的破碗中。 顾长安粗略瞄了几眼,发现这个侏儒的两张脸长得极其相似,像是一对孪生兄弟,难道是两兄弟出生的时候身体没有分开? 又走了十几步,前方是一个正在表演通天绳技的西域竺罗人。 在他的引导下,地上盘成一团的绳子像是获得了生命力般,绳头自动向天空逐渐升高,一直升高到所有人抬头也看不见的高处。 竺罗人随后抓着大麻绳向上攀爬,身姿轻盈如猿猴,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绳子伸入天空的上端,引起了围观看客们的阵阵尖叫。 往前方又走了二十来步,两边都是些灯红酒绿的窑子,一阵阵浪荡浮夸的笑声飘到大街上,有男有女,玩得很是潇洒快活。 “前边那位公子哥长得好生俊俏,就不过来玩一玩么?” 听到这妩媚如丝的娇声细语,顾长安不觉循声望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女人正倚在门外,目不转睛地注目他。 这个女人姿色说不上极好,但穿着一袭紧身罗裙,身姿曲线该翘的地方翘得很夸张。抹胸也压得极低,一对雪峰半掩半露,中间的一截阴沟深不可测。 此时正对着他轻扭腰,慢翘臀,千般妖娆,万种风情。 看到顾长安没有回话,这女人继续扭腰翘臀,那妩媚妖娆的笑容仿佛能淹死个人:“这位俏公子,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奴家嘴上的胭脂么?奴家……可是很润呢!” 顾长安看到这女人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差点尴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从钱包里掏出三文钱,远远地抛给了这个女人。 这女人伸手接过了三枚铜钱,笑意更加浓烈了:“这也太客气了吧?面对像你这样的俏公子,奴家可是从来都不会收取一文钱的。” 顾长安摇了摇头,指向身后道:“你误会了。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一个瓜果摊,你拿了这三文钱,可以去那边挑拣一件趁手的兵器。” 话音甫落,他便与陈玄宗扬长而去。 原地只留下了那个女人一脸幽怨懊恼的表情。 前方就是鬼巷大街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高六层重檐飞角的九幽楼就位于他们的左边。出入大门的人络绎不绝,一看生意就很不错。 顾长安、陈玄宗一脚跨入九幽楼大门时,一阵异域风格的丝竹管弦之声扑面而来。 宽阔的一楼大堂中央,是十六名异域服饰的女子正在妖娆起舞。 四面八方的酒桌上,形形色色的酒客们正在聚精会神地欣赏这出艳舞盛会,眼神是热切猥琐而不可描述的。不少人都忘乎所以,嘴角藕断丝连。 陈玄宗道:“这是十六天魔舞。” 顾长安没有回话,无声绕过这些艳舞女子,走进了大堂内部,在一张空桌上坐下。 和其他看客一般,若无其事地从桌面上自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品茶,静静地观舞。 这些舞女都戴着象牙佛冠,颈上挂着珍珠碧玉金璎珞。 上身穿金丝短袄,外披云肩天衣,下身穿参差不齐的大红绡金长短裙。露出了雪白的胳臂、蜂腰上的肚脐和圆润晶莹的大长腿。 又不穿鞋袜,赤裸着纤纤玉足,脚踝上绑着一根根五彩绶带。 手中拿着各类法器,有的是檀木琵琶,有的是人头骨碗,还有金刚铃、金刚杵之类的佛门法器。 众女起舞,摇曳生姿,媚态极妍,风情万种。 既有佛门密宗的韵味,又充满异域的野蛮放荡之色。 一颦一笑、一摇一转、一仰一合之间,全都充满了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足以挑动出这世间最铁石心肠的男人的烈火欲望。 似乎是注意到了顾长安这个俏公子的存在,领舞的天衣奴向着他翩翩舞来。 率领着其余十五名天衣奴,在顾长安的眼前天魔乱舞。 娇酥软媚的调笑声回响于大殿中,她们团团围绕住了顾长安所在的这方酒桌。 簇拥着他,围绕着他,四面八方回旋飞舞,仿佛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仙子。 衣裙柔软,绶带飘飘,翱翔天地,随心所欲。 顾长安目不斜视,正襟危坐,默默运转起了《以卯代寅借天功》的修行功法。同时观想心中天地,让自己的心境纯净如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天衣奴们渐渐缩小了飞舞的包围圈,时而以绶带掠过他的脸颊,时而在他耳际摇动金刚铃,时而又在他面前弹拨琵琶激荡弦音。 见顾长安无动于衷,她们的笑声更加放荡不羁。 陈玄宗的眉头一分分拧紧,右手渐渐捏成了个剑诀…… 顾长安低声提醒道:“老陈,不要轻举妄动。” 这些天衣奴包围着他舞蹈,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 而且极有可能已经有人提前注意到了他。也许是这个领舞的天衣奴,也许是九幽楼的老板,也许是什么别的人。 陈玄宗出手祭剑虽然可以吓退这些天衣奴,终止她们的不敬之举,却极有可能堵死了自己继续查案的路子。 看到顾长安没有抗拒,天衣奴们的举止也越来越放肆。 有的上前轻抚他的脸颊,有的在他耳边吹动鼻息,有的甚至伸出长舌舐过他的颈项…… 顾长安竭力压制心魔,恪守体内有些躁动的元阳之气,额头沁出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汗液。 此情此景,千万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向了这边,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窘态,只怕瞬间就会成为九幽楼中的一个笑柄。 顾长安面含微笑,在十六天衣奴的妖娆围舞中浅浅地品茶。 虽然他年纪轻轻,可举手投足间云淡风轻,似乎与世无争,似乎又对世事洞若观火,就像一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少年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