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三弟他怎么出城了?” 张宝急匆匆地赶到广宗东门。 他本来在城中收缴官兵射进来的劝降书,一直到听见喊杀声,一问才知道他三弟已经率两万人马,出东门和官兵交战了。 现在和官兵交战,意义何在?难道是想小胜一场,振奋城中黄巾义军的军心? 可是他们十五万人,尚且不是官兵五万人的对手;现在他三弟两万人,又怎么能战胜城外的一万官兵呢? 张宝想不明白,于是找上了在东城楼观战的张角。 只是张宝一见到张角,就将喉咙眼里的疑惑咽了下去,因为他见到他大哥现在精神抖擞,满面红光,全然没有之前因为彻夜难眠而导致的面容枯槁。 这是……回光返照? 张宝心中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他早年和他大哥四处行医,也见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形。而一旦有人出现了回光返照,就意味着那人命不久矣。 难道大兄他!张宝心中哽咽,险些流下泪来。 而张角却仿佛对自己的情况毫不知情,他自顾自地解释道: “我下令让二弟缠住官兵,再派腿脚麻利的弟兄们冲出包围圈,让他们去找其他州的黄巾弟兄们求援。” “这……大兄!” 张宝尽力掩住心中的伤痛,挤出声提醒道, “《庄子·杂篇》中说道西江之水来不及救涸辙之鱼,这说明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这水能不能来还是两说。” “我们且看下面战况。” 张角听到张宝的提醒,心中不快,不再理会他了。张宝忍住心中伤痛,也将注意力放在城下的战事上。 此时城下的张梁已经抗住了一波箭雨,距离官兵营寨不过五十步之遥。 只是他一望前方的营寨,就免不了破口大骂: “这姓韩的真不当人,竟然把营寨修得像一个小城池!” 原来正常官兵扎营,一般都是在外围修一圈半人高到一人高的栅栏。 要是将领显摆点,那就在营寨出入口修一个气派点的辕门。 可是这个姓韩的书生,却把栅栏修得有辕门高,而且这栅栏看起来还有一米多宽,上面竟然还能站人!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栅栏了,干脆叫它寨墙好了! 此时张梁又抗住了一波箭雨,他神气地向他手下的黄巾军喊道:“散开,都散开点,然后向前冲锋!” 张梁说完,又带领手下向前冲了十来步,这时又是一波箭雨袭来。 张梁刚想让手下黄巾趁着射箭的间隔冲快点,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又来了一波箭雨,紧接着又是一波,仿佛箭雨就像是真雨点,连绵不绝。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张梁弄明白,他只听到“咻”的一声,他旁边的一个亲信就被射中了胸膛,随后箭势不止,又穿膛而过,射中后面的黄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梁心中恐惧,颤着声音叫道:“快退,快退。” 而他手底下的黄巾军早已被这无情的箭雨吓破了胆,一听到有人喊“退”,连忙转身向后跑,有的甚至连手中的兵器都扔掉了,就为了能跑得快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张梁他们退到了安全距离,他才有机会观望营寨上的情况。 张梁只见正对着他的辕门上站着两个文士,正对着他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而辕门上和寨墙上的弓箭手都前后交错站成了两排,前排弓箭手拉弓欲射,后排弓箭手拿箭上弦,如此交错射击,才制造出连绵不绝的箭雨。 “该死!这让本将军怎么攻进营寨!” 张梁心底生出一股怒气,但他又不敢继续下令攻击营寨,因为刚刚的那几波箭雨,少说造成了上千黄巾的伤亡,而他们甚至没有碰到对方的营寨。 要是我手底下的弟兄穿着挂甲,或者有盾牌,或者有黄巾力士在前面冲锋,那也许能攻下营寨! 张梁在心中打着退堂鼓,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他不是来攻营寨的,他是来掩护那百人突围队冲出官兵包围圈的。 诶嘿!一想到这点,张梁的心情就好了许多,他叫来他的一个亲信,让他去看看那百人突围队走了没有。 没一会儿,他的那个亲信又回来了,对张梁说道:“禀告人公将军,他们说有一支骑兵在附近守着,所以他们没敢走!” “真是一群胆小鬼!将军我都亲自上阵,替他们看住营寨中的官兵了,他们竟然还害怕营寨外的骑兵!” 张梁骂骂咧咧地向四周打量,果然有一股骑兵在他黄巾军旁游曳。 而当张梁看到了那股骑兵,那股骑兵的主将也注意到了他张梁,他张梁只见那个主将拿出一张弓,拉弦对准他张梁,然后突然松开拉弦的手。 箭!箭! 张梁被刚刚从营寨中飞出的箭雨吓破了胆,这次看见有人朝他拉弓,耳旁仿佛听见箭矢“咻”的一声呼啸而来,于是他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只是在张梁退后,他始终没有看见有任何箭矢飞来,他定睛一看,又看到那骑兵将领正在“哈哈”地嘲笑他! “好啊!你竟敢玩弄本人公将军!” 张梁的心中又涌现出一股火气,原来刚刚那将根本没有拿箭,只是虚拉着弓吓他张梁。 “本将军对付不了营寨,难道还对付不了在营寨外的骑兵吗?” 张梁气不过那将的挑衅,当即又让手下的黄巾贼向骑兵杀去,同时命令那百人突围队趁机突围。 张梁的这番动作被广宗城和营寨两方看在眼里。 广宗城上的张宝见张梁受挫,当即请求张角鸣金收兵,只是张角不为所动。 而此时正站在营寨辕门上的沮授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公与先生为何大笑啊?” 韩馥被沮授拉上辕门,原本还是双股颤栗,但当他看那些黄巾贼既少兵甲,又没有盾牌,连营寨大门都没摸到,就狼狈被箭逼退的情形后,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后韩馥又紧张起来了,因为他看见黄巾贼又向张郃率领的骑兵杀去了。 正在他想着要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身旁沮授的大笑声。 这……难道公与先生与张郃有仇?韩馥不免在心中瞎想。 沮授捻了捻他的胡须,向韩馥解释道: “黄巾贼不攻营寨,反而向骑兵杀去,这是想着避重就轻,欺软怕硬。只不过他们刚刚败过一阵,现在不仅队形松散,而且士气全无,所以他们一定会被儁乂将军打败!” “真的?”韩馥一听,顿时欣喜若狂。 “当然。” 沮授点头,随后又提议道: “韩将军,现在请点齐人马,在辕门后面等候。等到儁乂将军战胜后,我们只要做出进军的态势,就能震慑住广宗城的黄巾贼,从而达到接应儁乂将军的目的。” “好,好。就按公与先生说的做。”韩馥大手一挥,就让传令兵传递沮授的计策。 而正当韩馥与沮授对话的时候,张郃这边也做出了决断。 “张将军,黄巾贼向我们这儿杀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说话的是张郃手下的一个骑兵。 面对仿佛人山人海的黄巾贼,张郃丝毫不慌,反而反问了句:“你知道刘备在幽州是怎么用五百人打败五万人的吗?” “我知道。是刘备用了姜载的计策,先击溃黄巾前军,再让黄巾前军向其后军溃逃。如此一来,黄巾队伍大乱,最后又因为畏惧而向刘备投降。” 那名骑兵夸夸其谈地说出了当初姜载的“倒卷珠帘”之计。 原来卢植早就把刘备五百破五万的事迹告诉给了军中将领,而军中将领又告诉了他帐下的将领,这样一层一层下来,哪怕是一个小兵也知道了其中的奥妙。 “不错,我正想用这条计策。” 张郃说完,当即下令让率下骑兵拉开之间的间距,到时好大面积地冲溃黄巾前军。 骑兵重速。所以张郃刚下完号令,就一骑当先,率先向张粱的黄巾贼杀去。而那些骑兵见张郃冲锋,一个个不甘示弱地驾马冲锋。 “杀——”张郃举起手中长枪,大喊一声。 “杀——”这一声则是张郃身后的骑兵所喊,杀声激荡在广宗城与韩馥营寨之间。 “这……”张梁他完全没想到那些骑兵竟然敢向他的黄巾大军发起冲锋,而那些骑兵的声势就犹如天雷滚滚般向他打来,向他展露着那不可一世的威势。 “快逃,快逃——”喊出这两个字的不是张梁,而是张梁身后的一众黄巾。 “我这是……又败了吗?” 张梁喃喃地说出了这句话,这时他回想起了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先是惧怕箭矢的胆怯,又是被轻易激怒的莽撞,怪不得他大兄二兄一直不让自己领军。 “结束了。”张梁看见那股骑兵的领头将领向他刺出长枪,他胸膛一痛之下,就直直地向后倒去。 “投降不杀!”张郃早就盯上了张梁,现在一枪刺死他后,就想迫降黄巾。 “投降不杀!”张郃身后的骑兵跟着张郃喊着,喊声就像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淹没了毫无斗志的黄巾贼。 “不好!大兄,快出城去救三弟!” 在广宗城上的张宝嘶喊着,可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看见他三弟被那将一枪刺中,随后倒地,生死不知了。 “不——”张宝痛心嘶喊着,沉着冷静的他少有这般失态。 “快,快出兵救回城下的黄巾弟兄!”说这话的是张角,他颤抖地指着正在向官兵投降的黄巾弟兄。 “是,大兄!”张宝忍住心中伤痛,当下就转身下楼,想点兵出城。 “快去救——”张角再一次说着,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小了许多,就像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喃喃自语。 “大兄?”张宝心有所感,再次转身看向张角。 他只见他大哥张角的身形仿佛迅速枯槁了许多,而随着张角“噗”的一声口吐鲜血,就也像他三弟张梁那样倒地不起,生死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