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震是怀着朝拜的心情来到孙承宗府上的，结果进去后一看孙承宗却是一个比张飞胡子还长还猛的高壮老头，相貌奇伟，声音浑厚，倒像是个武将。 当然这话不能说，在大明要是说文臣像武将，那是骂人呢，绝对是一顿胖揍。 等行礼坐下后，萧震才明白孙承宗之所以见自己不只是因为金州大捷，斩真奴首级近五百，更是因为孙承宗跟袁可立算是私交甚笃。 两人还曾经共同为天启二年的殿试考官，袁可立在任时全力支持孙承宗督师辽东。袁可立辞官后写信甚是看好萧震，所以孙承宗才想亲自看看这个人。 孙承宗看着萧震，倒不因为传言他走阉党路子起复就排斥他，开口问道：“萧震你在金州与建奴一战，必是了解辽东局势，你以为辽事该如何才好？” 萧震看这老头直接，也不避讳，边说：“孙大人，如今武备不彰，欲破建奴，还是得结硬寨，打呆仗，徐徐图之才好。” 孙承宗听着萧震的话跟自己眼下在辽东广修城池、堡寨的做法差不多，便又问道：“你在辽南金州之地，要作何打算呢？” “回大人，受袁大人厚爱，下官到金州便大修堡寨，编练青壮，此次得胜就靠城堡得力，再者靠火器犀利将士用命。” “下官以为辽南眼下仍旧多为守势，以防建奴大军猛攻。但仍可用精骑突袭的办法，一步步削弱建奴。早年建奴不过三五万人马，后灭叶赫、蒙古等部，可举兵十万余，如今控制辽东大部，建奴可抽兵近二十万。且骑兵强悍，火器亦是不少，又在辽地屯田，已是一国之势，剿灭非易事。”萧震说道。 看孙承宗点头示意，萧震继续说道：“且建奴如今按兵不动，非是不能，恐怕是在积蓄实力，一旦出兵，必是大军猛攻，需及早防御。” “且听闻建奴开始攻略蒙古诸部，朝廷务必要安抚蒙古，一旦金蒙合盟，战线则从宁锦一带扩至九边各处。如今九边颓废，边墙不修，一旦破关南下，则是国之大患。” 孙承宗听完，也是猛地一惊，就急忙问道：“封赏蒙古朝中必有波澜，一旦不能持久，该如何防御建奴？” “大人，若金蒙合盟，则需精兵重防各关墙，朝中一时肯定凑不出如此兵力。只能是辽西宁锦死守，辽南、镇江等军镇互相牵制建奴，一侧有事，其他则攻建奴所不备，毁其根本，日复一日则此消彼长，建奴可破。”萧震答道。 孙承宗听完，思索良久，才说道：“袁可立所言非虚，你确有治军之才，听闻你整顿关税以为军资，也算经济有道，如今国力艰难，辽事老夫也算是勉力为之，如今袁可立去职，登莱必是后劲不足。” “老夫也困于阉党之势，恐有责难，袁崇焕、毛文龙具是战阵之才，你们要同心协力，守好这不易之局，以图将来。” 两人又是一番畅谈...... 萧震在京师这几天突然感觉这个天启年诚然有很多弊病，甚至可以说积重难返，但除了各派沉迷权力斗争的士子清流，还是有不少能为民生立命，为家国太平而战的热血之士。 诚然他们身上都有时代的印记，皇权思维也好，忠义传承也罢，但在面对异族入侵的时候，汉人身上那种不屈与奋斗的精神却是异常闪亮。 这应该就是传承，一代代的烙印和铭记，最终铸成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信仰延续千年万年。 萧震在京师待了半月后，天启皇帝还是没有召见自己。 于是还是回到了金州，在检阅各营的训练后，萧震发现效果不错，整个队伍都显得精气神十足，差点让萧震马上想引入政委制度，当然这是玩笑话。 后来一想这是辽民对建奴在辽东血腥屠杀的同仇敌忾而已，是好事，但必须用不断地胜利来加以引导，要是屡次失败，这种血仇会变成根深蒂固的恐惧，后来建奴不可敌的传言恐怕就有这个因素。 想起孙承宗的嘱托，萧震决定去皮岛看看东江镇的主帅毛文龙。 其实毛文龙算是天启年的特殊人才，凭着不到两百人，硬是在辽东坚持下来了，埋伏、偷袭、诈降甚至和敌人谈判，怎么合适怎么来。 但就是这样，他逐步建起了一只三万多人的明军，陆续收拢辽东难民近三十余万，不但配合袁可立收复辽南，还多次主动袭击建奴所占区域。 他在的时候建奴的大规模出击都被迫中断，用后世眼光看这就像大明版的敌后游击战，而且他还是在藩属国朝鲜的铁山、义州等地搞反金军事斗争，正宗的辽东第一狠人。 天启五年（1625年）四月，萧震率领镇海舰队的十艘炮舰，装载着金州之战的札甲、皮甲、弓箭、长短兵、大小火器、火药等自己的陆战队不适用的装备，打算作为给毛大帅的礼物。 皮岛的江东镇大帅毛文龙现在可是太子太保、左都督，算是文武之职都是正一品的大员，当然朝廷安抚的成分多些，但这些都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而且还有天启皇帝授予的尚方剑。 麾下毛有俊、毛有见、尤景、耿忠明、曲承恩等大将，都是能同建奴战阵拼杀的狠角色。 皮岛帅府里毛文龙听下边回报说，佥都御使海防大臣萧震来见，带了十艘炮船的舰队，马上要到港了。 毛文龙自是不会去迎接萧震，就对自己的义子，也是铁山副将的毛有俊说道：“俊儿，你去迎迎这位萧大人，毕竟眼下他主事辽南。而且听闻袁可立大人甚是看好此子，客气些。” 毛有俊领命便带人去接了萧震回府上。萧震看着这类似江南小院的大帅府，有些惊异，这不过是三进院子的小院，可能是在岛上的缘故，不少地方只是粗略搭建，完全看不到任何奢华的装饰。 就是进了屋子，萧震目之所及的家具陈设也不过普通木质而已。 现在朝中到处都是传毛文龙向朝廷肆意索饷，谎报江东镇十数万兵马。且毛文龙得朝廷饷银后，并不向士兵发放饷银，只发几斗谷子而已。 现在的萧震就一个问题：钱弄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