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号称北地枪王,武力在西凉军诸将中无人能及,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竟然被曹军这员战将击败。 他实在想不明白,曹军之中既然有如此勇猛的将领,当时曹操还要对胡车儿示好做什么? 好在此时曹军势弱,他可以用人数多的优势围杀此将。 正在这时,夜幕之下突然听到对面有喊杀声传来,而且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 张绣微微一愣,随即便见到火光之中数不清的战马奔袭而来。 那马群声势浩大,连绵不绝。 张绣身边的亲兵急道:“将军,曹军有伏兵,快撤!” 张绣气急败坏的怒吼道:“曹军主力都屯驻在舞阴,哪有什么伏兵?这必是虚张声势,给我挡住他们。” 在他的严令之下,西凉军也不敢后撤,硬着头皮向曹军迎了过去。 只不过曹军全都是骑兵,而张绣麾下以步卒居多,在曹军铁骑冲击之下,很快便被冲散了。 这时候先头的曹军已经显现在火光之中,粗略估算,足足有千骑上下。 后续还有多少军兵无法估量。 张绣心里清楚,就算曹军只有这一千骑兵,以他目前兵力也很难取胜。 他着实想不明白,曹军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一千骑兵。 “快撤,回城!” 张绣已经顾不得追赶曹操了,先保住宛城要紧。 他率领几十骑亲兵,拨马便往宛城方向逃去。 刚跑出十来步,就见火光之中,迎面杀出一支骑兵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支骑兵约有百十人上下,全都骑着白马。 为首一员将领,更是银盔银甲,胯下照夜玉狮子,手持龙胆亮银枪,正是赵云。 “师兄,哪里去?”赵云轻声道:“投降吧,从我这里你过不去的。” “子龙?”张绣咬了咬牙,顿时明白这支骑兵是从哪里来的了。 既然赵云领兵,那自然是曹昂麾下军马。 其实张绣在宛城周边多派有斥候,尤其是从宛城往北方向,用以监视曹军动向,可是依然没有探查出这支曹军骑兵,可见曹昂必然早有防备,故意在隐匿行踪。 “你放我过去,”张绣眼睛通红道:“现在你我虽各为其主,但是那曹操实在欺人太甚,为兄不得不反。” “师兄,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你也被骗了,”赵云缓缓道:“只要你放下武器,我家公子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张绣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亲眼所见曹贼欺我婶母,此等大仇不共戴天。 子龙,你莫要以为得到师尊真转,便可随意教训师兄。 我这些年南征北战,所得枪意也非虚假,看枪!” 张绣见赵云不妥协,当即挺枪向对方刺了过去。 赵云不敢怠慢,赶紧抖枪还击。 这一对师兄弟在乱军之中又斗在一处。 张绣临敌经验丰富,而且已经从赵云那里学到了百鸟朝凤枪法的精髓,所以倒也不惧怕赵云。 两人枪术知根知底,转眼之间便厮杀了四五十个回合。 张绣已经又落入了下风。 赵云是个天赋奇高的武将,即使他把所有招数都教给了张绣,但变化却是靠个人禀赋的。 即使赵云用同样的招数,也能发挥出不一样的威力。 也就是他没有动杀心,所以百鸟朝凤枪的威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否则张绣现在已经落败了。 这期间,曹军骑兵迅速清缴着张绣军。 张绣麾下战斗力最强的便是那三千西凉军,被曹军骑兵冲散之后,剩下新招募的青壮便不堪一击了。 很快曹军便控制了局面,把整座营寨团团围住。 太史慈已经冲到赵云张绣跟前,却并没有杀入战团,反而怀中抱着铁枪,右腿盘在马鞍上,饶有兴致的给身边骑兵解说。 “张绣这一枪扎的不好,不止气力不足,连攻击方位都有偏差。” “哎呀,这一枪也不行。” “子龙此枪扎的不错,又准又很。我猜不出一炷香时间,张绣必败。” “你给老子闭嘴!”张绣本就处于下风,又被太史慈絮絮叨叨说的心烦意乱,当即对着太史慈大声吼叫。 他这一侧身才看清楚,原来曹操曹昂等也带着军兵在旁边观战。 而他手下军兵已经尽数伏诛。 如此张绣再也没有战意,手中长枪一收,脸色灰白的道:“我败了,既然必死,送师弟一份战功吧。” 说着仰天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降而复叛,杀的曹操如此之惨,曹操断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与其被曹操抓住杀头,还不如死在师弟手里,让师弟独得这份功劳。 可是张绣闭了眼睛片刻,却没有感到受伤,他缓缓睁开眼睛诧异的问赵云道:“为何还不动手?” “我说过,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赵云一边说着,手中绳子一抖,把张绣套住,拽下马来,然后五花大绑。 张绣怒道:“你现在不杀我,难道还要让曹贼当面羞辱之后再杀? 杀人何必要诛心?” 赵云却是没有回答张绣,随手把捆成粽子的张绣推给亲兵,然后上前给曹操曹昂施礼。 曹操脸色冰冷,远远的瞅了一眼张绣,挥手道:“入城!” 此时宛城已经没有防备,曹军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到城内。 曹操随即下令捉拿贾诩。 曹昂则悄悄把太史慈招过来,低声吩咐道:“带几个人去保护邹氏,并派人去其府中搜查,若发现异常之物,便全都带回来。” “何谓异常之物?”太史慈不解道。 “所有值钱的,都是异常之物。” “诺!” …… 曹军只有曹昂麾下一千骑兵,想要控制宛城这么大的一座城池,稍稍有些勉强。 好在张绣被俘之后,整个西凉军已经没有了主心骨,再也没有任何战意。 而且夏侯惇和于禁也带领残兵败将回来帮忙,如此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曹昂下令全城戒严,在各个路口都安置军兵把守。 如此一直忙到东方出现鱼肚白,这时太史慈回来了,他兴奋的对曹昂笑道:“果然在邹氏那里找到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 曹操入住到原来南阳太守的府邸。 此时曹操再次进入宛城,跟上一次态度已经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是张绣投降,他对宛城上上下下还留有几分面子。 可是此时他已经变成了占领军,若非实力不足,他都想下令屠城泄愤。 见曹昂满脸疲倦的走了进来,曹操有些心疼道:“我儿想必是忙了一夜,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这城池便交给为父来打理。” “儿不累,”曹昂道:“父亲是否现在要处置罪魁祸首?” “那是自然,绝不能轻饶了他,”曹操咬了咬牙,命令把五花大绑的张绣推了进来。 张绣头发散乱,灰头土脸,但是神色倨傲,立而不跪。 他甚至都不拿正眼看曹操。 曹操冷笑道:“败军之将,有什么可骄傲的? 如今既已被擒,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可说?” “要杀便杀,没有什么可说的,”张绣傲然道:“不过是苍天无眼,让你这狗贼逃得一命而已。” “我儿带有大军前来,恰好撞见你的阴谋,这难道不是天意?”曹操哈哈大笑道。 张绣瞪了曹操一眼道:“若是真有天意,断不会让你这淫人妻女之恶贼活命。 罢了,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赶紧动手吧,省的啰嗦。” 曹操之所以把张绣带进来,不过是想羞辱一下对方出出气。 要是张绣跪地苦苦求饶,他下令处死对方,那才解气。 可是没想到张绣如此倨傲,竟然悍不畏死,如此曹操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摆了摆手,示意武士把张绣拖出去斩首。 “慢着,”曹昂突然出声,令在场所有人全都侧目。 曹昂拱手对曹操道:“这张绣反复无常,降而复叛,固然死有余辜,阿父杀他也是其罪有应得。 只不过杀了他,对阿父也没有半点好处。 可是阿父若放了他,世人必会赞誉阿父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还望父亲三思。” 张绣本在大踏步往外走,听到曹昂如此一说,不禁愣了愣神。 他跟曹大公子没有半点交情,若说有牵连,不过是他的师弟赵云在对方麾下效力。 可是他所犯的罪过是密谋反叛,还差点杀了曹操。 这等情形下,曹大公子却出言替他求情,着实令人猜不透。 此时曹操也捏着胡须看了曹昂一眼,对儿子为张绣求情也感到不解。 固然曹昂说的没错,张绣那么对他,他要是把张绣放了,的确能得到仁慈的美名,可是他率军征战四方,靠的是令行禁止,赏罚有序,从来不靠仁慈。 “既然我儿开了口,”曹操看向张绣道:“你……可愿意重新归降?” 曹操相信,儿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这时候旁边的赵云冲着张绣连连使眼色。 张绣想了想,转身曹操道:“你辱我婶母,我万难归降。 但大公子既然给了我脸面,放我一条生路,我也不能不识抬举。 我愿归降至大公子麾下。” “随你意,”曹操摆了摆手,归到儿子麾下,跟归降他没有什么区别。 赵云连忙上前,抽刀割断张绣身上的绑绳。 张绣上前对着曹昂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张绣,拜见公子,从今日起,末将愿为公子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请起,”曹昂把张绣搀扶起来。 这张绣也算是一员虎将,收下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者,他留下张绣一命,是要让对方看清楚一些事情,不至于稀里糊涂的死去。 紧接着,曹操命人把贾诩和胡车儿推了上来,两人也都五花大绑着。 曹操一见到这二人,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笑着问贾诩道:“文和先生,张绣要反叛,想必也征求过先生之意。 先生足智多谋,可曾料到有今天?” 贾诩神色感慨,摇了摇头道:“在下着实没有料到,大公子竟然还在城外埋伏有伏兵。 思虑不周,方有今日之败,时也,命也,运也。” 曹操略显得意的道:“你既承认我曹操占据时运,如今可愿意真心归降?” 贾诩摇头苦笑着看了旁边张绣一眼道:“连我家主公都降了,我又能如何?” “你早该如此,”曹操哈哈大笑,命人上前去解开贾诩的绑绳。 这时候曹昂突然拦在前面道:“慢着!” 曹操神色微微一滞,问道:“我儿这是何意?” 他实在搞不懂儿子为什么一直跟他唱反调,刚才他要杀张绣,儿子出言阻止,如今他要放贾诩,儿子又出言阻止。 曹昂走到贾诩面前。 他比那干巴老头高出一头,所以居高临下的看了对方一会儿,沉声道:“你为什么要把那邹氏献给我阿父。”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一片哗然。 曹军之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曹安民把邹氏给抓了回来,献给了曹操,所以才引起了张绣的反叛。 可是曹昂却为何说是贾诩所献? 贾诩眼角微微动了动,冷笑道:“大公子这是在说什么?是在跟老夫在说话么?” “不跟你说话,难道我在跟鬼说?”曹昂平静的道。 贾诩哈哈大笑:“常听人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公子要杀老夫,直接动手便是,何必要编出这等风马牛不相及之理由?” 曹操捂着嘴咳嗽两声,略显尴尬道:“子脩,你应当知道,那邹氏是安民带人抓回来的,与文和先生无关。” “阿父,”曹昂道:“有许多事,我们都被这位贾先生骗了。 当初阿父进驻宛城,所入住那栋宅邸,儿昨天亲自查验过,那里只有一条路可走,若刻意安排,安民只要出门,必然能撞见邹氏。” “还有这等事?” 曹操皱了皱眉,随即又道:“可仅凭这个,就断言是文和先生献上邹氏,未免也牵强了些吧。” 曹昂紧紧盯着贾诩,嘴角微翘道:“有些事你觉得天衣无缝,可是你大概不知道,有位姓罗的贤士曾说过,凡做过之事必留下痕迹。 邹氏是否为你所献,她那时为何正巧出现在街口,只需叫来一审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