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心散人要走,姬却非忙拦住了他,疑惑地问道:“道长且慢,说好的卜卦之后便告知我姬府所在,你这是要食言么?” 不心散人依旧一脸笑嘻嘻的样子,说道:“非是我不告知阁下,而是此卦象不让我告知阁下……这样吧,这一卦算我白搭,不收你银钱,可好?” 姬却非为了等他告知自己姬府所在,愣是耐心地费了好长时间让他演算卦象,可谁知演算完毕之后,却仍不肯告知,还推脱是卦象之故。 他纵使再有耐心,此刻也觉得被严重戏耍了一番,于是脸色大变,对不心散人叱道:“我管它什么卦象,你这是要拿我打镲儿么……” 姬却非气不打一处来,欲伸手抓住他继续逼问,谁知不心散人似早有准备一般,身子滑不溜秋地一缩躲过。姬却非抓了个空,正要伸手再抓时,只见不心散人又是一个闪身,瞬间闪进了街道人流里。姬却非想要追,可是不心散人在人流里连续几个闪转腾挪,转眼间便混在繁杂的人群里没了身影。 这年轻道人的身法还真是不俗。 姬却非内心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叱骂了一声:“这个臭道士,简直岂有此理!” 经不心散人这么一番折腾,浪费了不少时间,姬却非稍稍收拾了心情,重新沿街打听,好在问了多人之后,还是遇到一位好心人告知他具体地址,便是在城北的长乐大街上。 姬却非依据好心人的指点,转过几个街口,终于来到长乐大街,这条大街靠近皇城,大街上几乎都是高门阔宅,堂皇华丽。姬却非一边看着这些府第,一边则是内心五味杂陈,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和距离感。 沿街走了片刻,终于在一个宅第大门上方看到了“姬府”二字牌匾。 姬却非又向路人询问了一番,确定此处正是姬仲雄府第,即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另一个家。只是这个家相比于赤崖村的家,简直天壤之别,一个高大壮丽,一个低矮简陋。姬却非不禁感叹:这就是天朝上官与普通下民的巨大差别么?! 正感叹之间,前方突然一阵马匹的嘶鸣之声。 姬却非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一辆马车正朝自己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撞上,好在姬却非练过武功,身手还算敏捷,急退了几步,同时驾车之人正好及时勒住了缰绳,将马车停下。 此时,马首离姬却非也只有一步之踞,只见此马通体黝黑,极其雄壮,加上马车惯性,要是被它撞了,非死也得重伤。 当真好险! “小兄弟,你可安好?”一个洪亮的声音向姬却非询问道。 这声音正是来自那驾车之人,那人勒住马匹之后,迅速跳下马车大踏步到姬却非面前。只见那人有四十多岁,燕颔虎须,膀大腰圆,腰配长剑,装束干练。 “武缨,怎么回事?” 姬却非还没说话,马车那边又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这低沉之声,车舆内出来一位老者。此人年约五十七八岁,身着紫袍,身材偏瘦,须发半白,夕阳映射在他褶皱的脸上,尽是一种沧桑之感。 虎须大汉听到呼唤,忙回身过去一边搀着紫袍老者,一边恭敬地解释道:“将军,方才‘飞影’不知怎地突然失去控制,飞速奔了起来,它跟了您十几年,从未有如此情形,幸好在府门前及时停住,未伤及行人。” 原来这位虎须大汉名叫武缨。 “未伤及行人就好……”紫袍老者看似有些疲惫的样子,对武缨说道。话说一半,突然又转头向他,还是那低沉的语气:“还有,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在外不许如此称呼我,你怎地又忘了?回府吧!” 说罢,便往姬府大门而走,没有门子通报,在几个候在门口的家仆簇拥下,紫袍老者直入姬府。 看到这一幕,姬却非在心内嘀咕道:这位老者看着不像是姬府客人,更像是主人,他这年纪……莫非……莫非他就是父亲姬仲雄? 默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略显沧桑的背影,姬却非竟一时哑然,身形顿时僵住,好几次想张口呼唤他,可是内心却似有一股无形阻力,始终没让自己喊出口。 自失忆以来有七年多了,日夜思念,但又全无记忆的亲人,临近了眼前,却为何突然喊不出口? 直到紫袍男子进了大门,虬髯汉子也拉着马车离去,姬却非回想起那封信,双眼迷离,口中终于轻轻吐出两个字:“父亲!” 这声音轻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近家情更怯?! 姬却非曾经在脑海里无数次想象过,想象着见到父亲的那一刻,自己会是多么的开心的情形。可是此时,看着身前紧闭的姬府大门,姬却非久久伫立,脑袋一片空白,身子如定住一般,竟没有往前一步。 为什么会这样?姬却非自己也不明白,或许,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面对这陌生的亲情。 对,就是这种无形的陌生之感! 姬却非耷拉着头,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敲门闯进去直接相认?他想迈开步子,可双脚似钉在地上一般,始终无法挪动。姬却非低头看向自己不争气的双脚,当看到自己双脚上厚厚的泥污时,似乎突然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不,我必须要先做一件事! 他飞也似地往回跑! 他记得,来时的隔壁街有一家成衣铺子,他要给自己换上一身干净的行头。然后,再找一家客栈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一宿,待明日精神饱满时,再回姬府叩见父母。好让他们觉得,这些年自己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姬却非以最快的速度奔到成衣铺门口,成衣铺里各种衣衫琳琅满目。虽然里面的衣服比不上王公贵族那般华贵,但在姬却非眼里,当真已经算是华丽了。 自失忆后便一直在赤崖村长大的他,由于要帮周先生干农活,穿的都是单调的粗布衣服,哪怕是破了,让周婶补一补便可再穿。 “站住!” 姬却非刚要踏脚走进铺子,身前一人伸手将他拦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