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鹏心里有些郁闷,这皇帝的心思,还真是随心所欲,自己和候思良都势成水火了,他还嫌事不大,让自己和候思良自夸。
夸自己的好,那就变相贬别人的不足。
郑鹏还在腹诽,候思良早就按捺不住,马上行礼道:“皇上,微臣有话想说。”
“准奏,起来说话。”李隆基轻抚着下巴的美须,欣然应道。
这里不是朝堂,是散心消遣的地方,李隆基变得随和很多。
候思良谢过恩,然后一脸认真地说:“安禄可汗对大唐来说很重要,安西都护府的繁荣稳定,离不开安禄可汗和其麾下二十万控弦之士,其重要不言而喻。”
“重要的客人,为了表示隆重,自然认真对待,某不是说郑乐正的歌不好,事实上某对郑乐正的才华非常敬佩,只是一首《送别》显得诚意不足,要是客人觉得只有那么一点仪仗,还是什么也不会的孩子欢迎,感到被冷落就不好了,重要的客人需要隆重对待,《秦王破阵乐》是最合适的,不仅人员众多、规模宏大,让客人感到受到热烈欢迎之余,还能展示我大唐的繁华盛世,让安禄可汗感受到两者的差距,不敢生不轨之心。”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把目光投向郑鹏:“郑爱卿,你有何见解?”
郑鹏行了一礼,然后一脸正色地说:“微臣对候都知的话,有些认可,有些持不同意见。”
“哦,那爱卿说说,有哪些认可,又哪些持不同意见。”李隆基饶有兴趣地问道。
皇帝金口一开,一切就尘埃落地,要是平日,李隆基也就是一句话,哪有这么多事,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对郑鹏越来越有兴趣,特意多设些障碍,看看郑鹏到底有多少潜力。
年满三十的李隆基,正处在人生精力最旺盛的阶段,在姚崇等贤臣的扶助下,驾驭着大唐这艘巨舰不断乘风破浪、勇往向前,每日除了政事,李隆基还花不少时间在音乐上,把教坊一分为三,还设立梨园和宜春院。
这些是李隆基的爱好,然而有些大臣不高兴了,不停上奏折,不是举前朝因玩乐丧国的事例,就是劝李隆基不要自降身份和戏子女伎混在一起。
在大唐,乐籍是贱籍,堂堂一国之君,和那些贱籍在一起,这让大臣很难接受,李隆基嘴里应付着,可内心却不认为玩音乐是“下流”的事,觉得音乐能带给自己充实和满足。
人人都鄙视的音乐,郑鹏说“音乐有力量”,李隆基好像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知音一样,再加上前面对郑鹏的好感,对郑鹏也看重起来。
郑鹏大声地说:“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到后面,总有一方先倒下,文不同,有句话叫各花入各眼,有时谁也不能说服谁,音乐也是一样,某对候都知新编的歌舞表示敬佩,但是”
语音一转,郑鹏马上说:“候都知说以歌舞显示大唐的国富民强,把大唐盛世展示给客人看,让客人感受到大唐的强大,让客人敬仰之余,心中还存有敬畏,某觉得此事不妥。”
“郑乐正,有何不妥?”候思良马上反驳道:“突施骑归顺大唐,接受大唐的庇佑,让他感觉到大唐的强大,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郑鹏开口说:“皇上,微臣想说一个笑话。”
这跳跃得有些快,刚刚还在议论谁更合适,可一转眼就想说笑话,李隆基都有些无言,有些没好气地说:“准。”
郑鹏干咳一下,缓缓地说:“有一个土财主,很喜欢露富,以示他的富有,有一次他亲威送给他一条很名贵绸裤,可是天很冷,只能穿在里面,外面要穿厚实的麻布裤,别人看不到,土财主急了,想了很久,终于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写张字条贴在外面,字条上写着内有名贵绸裤一条。”
说笑话的时候,郑鹏说得声色并茂,还用上了动作,引得不少人哈哈大笑,就是李隆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众人笑得差不多,郑鹏趁热打铁地说:“大唐兵多将广,墙高池厚,放眼看去,处处是一片繁荣稳定,何处不是彰显着大国风范,还需要用歌舞来显示?”
候思亮一阵气结,这个郑鹏真是牙尖嘴利,转眼功夫,自己就成了那上爱炫富、在衣服外面贴纸条的土财主。
“郑乐正,难道你认为只用一群孩子,唱一首歌,客人不会认为我们怠慢了客人?”候思亮反驳道。
“安禄可汗到大唐面圣,肯定不止一骑,也肯定不会只逗留一日,太常寺肯定不会只安排一个节目,某只是说候都知的想法有些不妥。”
说到这里,郑鹏对李隆基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微臣认为,恩威并施固然好,将心比心更足以打动人。”
“哈哈,朕让你们二人说说各处的节目好在哪里,你们二人却扯到国事上,真是有意思。”
郑鹏和候思亮闻言脸色一白,李隆基这话的意思,会不会给自己安上一个妄议朝政的罪名?
就当郑鹏犹豫要不要跪下请罪时,李隆基突然站起来,边走边笑道:“今儿有点意思,可惜朕一会还要批改奏折,传令回宫。”
“摆驾回宫。”陈公公扯着鸡公嗓大声叫道。
这就走了?还没有说哪个输赢呢?
郑鹏有些郁闷,也不敢拦李隆基问个究竟,只好一边腹诽,一边跟着众人行礼,恭送这位大唐天子回宫。
等李隆基走后,郑鹏有些郁闷地问一旁的副教坊使王文举:“王副教坊使,现在是谁胜谁负?”
王文举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郑乐正是掂记你那笔赌金吧?”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王副教坊使。”郑鹏也没否认。
教坊的圈子不大,丁横是左教坊的老人,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出来下注,不难看出这笔钱是替别人下,郑鹏最近和丁横走得最近,答案呼之欲出,隐瞒没用,不如大方认了。
“就知这事有变数”王文举有些自得地说:“幸好某变了赔率,大赚一笔。”
丁横下了巨额赌注后,王文举当机立断,提升候思良的赔率,很多人以为王文举糊涂了,大肆加注,在比赛前又收了一大笔买候思亮赢的赌金,
其中候思亮本人就加了二百多贯。
看到郑鹏有些急,王文举也不逗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皇上心思缜密,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信。”
王文举话音刚落,一个太监走进风宫厅,尖着嗓子叫道:“左教坊乐正郑鹏听旨。”
圣旨来了,郑鹏闻言神色一喜,而旁边的候思亮则是脸色一暗。
王文举轻轻推了一下郑鹏:“还楞着干嘛,去领赏吧。”
郑鹏忙走到那个小太监前,依例行完礼,然后听到小太监大声地说:“奉吾皇口谕,左教坊乐正郑鹏,忠职守,善创新,为教坊注入新气象,特赐黄金万两,钦此。”
多少?
黄金万两?
郑鹏的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兴奋得脑充血,李隆基这败家子,不对,不对,是好皇帝才对,出手真是太大方了,天啊,一万两黄金,那就是十万贯铜钱,要是足陌的话,那是一亿文铜钱。
想到这里,郑鹏的手脚都有些哆嗦了。
大气啊。
这次宣旨,只是口谕,没有圣旨,郑鹏行完礼,一边大方地把一张金叶子塞给小太监,一边小声地说:“这位公公,赏钱在哪?”
有了万两黄金,郑鹏心情大好,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
那小太监眼前一亮,估计没想到郑鹏这么大方,忙塞进袖袋,好像生怕郑鹏会反悔一样。
收了钱,小太监语气相当友好:“郑乐正放心,赏钱很快就专人奉上,要是没什么事,杂家这就回宫复命。”
对啊,万两黄金,重量可不轻,估计得用马车拉吧,郑鹏也没细问,而是问了一个想打听很久的问题:“小公公,某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哦,什么人?”
郑鹏小声地问道:“宫中是不是有位叫高力士的高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