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抵达馆舍,早有两名绯袍官员,率领一群青袍官吏,等候在馆舍门前。
一众地方官身后,还有数十名兵士,刀枪林立,严阵以待。
看衣甲装备,应该是大名府当地系将禁军。
赵朴下车,环视周围阵仗,心中已有计较。
这帮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关胜找上门,他们就立马现身。
安尧臣快步迎上前,从赵朴身边走过时,还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启禀汪帅守、黄知府,下官已将仪王接至!”
安尧臣揖礼。
为首两名绯袍官员相视一眼,上前见礼:
“河北制置使汪伯彦、知大名府事黄潜善,见过仪王!”
赵朴下车,掸掸衣袍站着不动。
直到二人主动上前见礼,才满脸笑吟吟地跨前两步,拱手道:
“小王见过汪帅守、黄知府!
两位,一位是河北帅臣,一位是大名府父母官,掌理地方军政,日理万机,小王何德何能,敢劳烦二位亲自到场迎接?”
入城时不见二人,路上遇见关胜拦路,将其带到馆舍,这二人就火速出现。
赵朴说这番话,讥讽之意满满。
汪伯彦年过五十,保养得当,看着像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近来清查户籍人口,还要重新丈量田地,户部催得紧,我二人近来都忙于此事,若有怠慢处,还望仪王海涵!”
汪伯彦不慌不忙,拱手微笑。
黄潜善四十多岁,看着皮皱蜡黄,一脸病恹气。
“得知仪王驾临大名府,我二人早已恭候多日,今晚衙署摆宴,请仪王务必赏光!
我等河北路府官员,为仪王接风洗尘!”
黄潜善满脸堆笑。
赵朴笑着颔首,“两位不必客气,小王此行燕京,乃是受父皇训戒,前往边地历练,实不敢以皇子亲王自居。
两位还是把我当成一名普通外任官,无需格外优待。
免得日后父皇知晓,怪我自恃身份,扰乱地方。”
二人相视一眼,汪伯彦拱手道:“绝不敢让仪王难做,只是这接风晚宴,还请务必赏光!”
黄潜善帮腔道:“路府同僚也想一睹仪王风采!”
赵朴勉为其难地叹口气:“两位盛情相邀,小王若是拒绝,未免不近人情。
只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两人装作惊喜模样,又是一番不走心的恭维。
“两位自去忙,不必招待,小王回馆舍歇息片刻!”
赵朴拱拱手,就要从二人中间跨过。
黄潜善急忙拦住:“仪王,方才我们听闻,有狂徒半路拦驾,特赶来处置!”
汪伯彦也道:“城中治安疏忽不严,还望仪王见谅!
不知那狂徒何在?可交由我们,押往府衙监牢审理。”
赵朴笑道:“区区小事,何必劳烦两位主官亲自过问!
方才那拦路狂徒,已被小王亲兵驱赶走了。”
“走了?”
黄潜善明显不信,快步走到二十余名王府亲卫队列前仔细辨认,的确没有找到关胜。
汪伯彦目光倏冷,直视安尧臣:“安签判,那惊扰王驾的狂徒,当真走了?”
安尧臣神色如常,揖礼道:“确已被王府亲卫驱赶,不知所踪。”
赵朴笑道:“小王与那狂徒又不认识,何必隐瞒?汪帅守无需多虑。”
汪伯彦扫视王府众人,忽地指着马车道:“仪王安危不容有失!
来人,搜一搜那辆车!”
当即,就有汪伯彦手下军将上前搜查。
刘晏率孙雄、刘磐几人护在马车四周,厉声呵斥:“未得大王令,任何人无权搜查!”
汪伯彦似笑非笑:“仪王,还请行个方便。”
赵朴却是摇摇头,含糊道:“汪帅守见谅,当真不方便。”
“为何?”汪伯彦不打算轻易被他糊弄过去。
赵朴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道:“车内,有小王女眷,不便示人!”
汪伯彦皱起眉头,似乎不太相信。
仪王刚刚加冠,还未出阁,连亲事似乎都还未定下,哪来什么女眷?
难道是半路上招来的娼妇......
汪伯彦眼神古怪,这仪王年纪小,看着唇红齿白人畜无害,没想到竟是个贪花好色之徒......
黄潜善看看刘晏等二十几个王府亲卫,个个手按腰刀,面色凶狠,大有赵朴一声令下就敢动手的架势,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咳咳~既然如此,我们不便惊扰,那狂徒走了也就走了,日后若再敢露面,定将他捉拿下狱!”
黄潜善干笑两声,暗暗向汪伯彦使眼色。
汪伯彦深深看了眼赵朴,侧身让到一旁:“仪王,请入馆舍歇息!晚些时候,汪某再派人相请!”
“呵呵,两位慢走。”
赵朴拱拱手,带着王保、邓肃先跨入馆舍大门。
刘晏命人打开旁边专供马车出入的耳门,亲自率人护送马车入内。
“为何不命人强行搜查?关胜必定藏在车里!”汪伯彦脸色阴沉。
黄潜善低声道:“仪王手下几个亲卫不好惹,我怕动起手来,反倒是咱们吃亏!
他拿女眷做借口,闹腾起来咱们不占理,不如暂时作罢!”
汪伯彦冷冷道:“就是不知,他与那李嗣本是何关系,会不会强行出头?”
黄潜善笑道:“一个未出阁的皇子,只怕连东京城都没出过,哪里会认识李嗣本?
依我看,就是半道上听了关胜的话,起了几分少年心性,想抖一抖皇子威风!
只要他不多管闲事,咱们好吃好喝招待他几日,送走就行。”
汪伯彦道:“希望如此吧~”
安尧臣默默站在一旁,听到二人的话,有些担忧地向馆舍大门内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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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朴占据了馆舍北边一座独立跨院,马车停放在敞院里。
孙雄带人四处检查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外人。
“关胜,你出来吧!”刘晏拍拍车厢。
帘布掀开,关胜跃下车。
王保搬来椅子,赵朴就在敞院坐下。
“你是王爷?”关胜狐疑地盯着赵朴,方才他躲在车厢里,听到众人谈话。
王保哼道:“我家大王乃皇十三子、受封仪王!”
关胜忙单膝跪倒,抱拳道:“小人冲撞大王车驾,罪该万死!”
“无妨,关旗头起来说话。”
“谢大王!”
赵朴放下茶盏,“你说李嗣本无罪,到底有何凭据?”
关胜急道:“刘延庆在白沟河与辽军对峙时,李嗣本将军奉命统率后军,押送军需粮草,根本没有抵达前线。
刘延庆怕李嗣本将军争功,根本不让他带兵迎战。
直到刘延庆被萧干吓破胆,半夜烧营南逃,才派人传令李嗣本将军,命他率本部兵马丢下粮草辎重,赶来接应!
若无李将军率河东军拼死断后,刘延庆父子根本没有机会逃回易水!
这些,河东军上下哪个兄弟不知?
怎么到头来,却把兵败罪责推到李将军头上?”
赵朴思索着,结合他此前在东京调查的结果,初步判断关胜说的不假。
李嗣本极有可能遭人陷害。
内情如何,最好还是亲自见一见李嗣本再说。
“李嗣本被关押在何处?”赵朴问。
关胜忙道:“府衙监牢,由河北兵马都监王渊亲自带人看押!”
赵朴起身踱步:“得想个办法,混入监牢见到李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