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错了说错了，是以次充好。”对方急忙改口。徐二龙把三包卡递过去：“同志，我不知道，这以次充好，从何谈起。这三包卡，我敢肯定，我这是独一家，皮鞋有任何问题，我都是包修包换包退，都包修包换包退了，又怎么可能是次品？”对方有些烦了。他们来，一来，是确实收到了检举信。二来，这过年了嘛，他们也想捞点好处过年啊。只怕这徐二龙不懂事啊，如果给他们一人送一双皮鞋，不就完了吗？“这有没有以次充好，这得等我们调查清楚了，才能下结论，不是你拿张三包卡，就能蒙混过关。”带头的人说：“现在，这皮鞋店，就先关门歇业，等我们调查好了来，如果要整顿，就先整顿。”徐二龙一听，他妈的，无凭无据，就要他关门歇业，要等他们调查清楚了来？妈的，这冬季，快过年，正是皮鞋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关门歇业，大家喝西北风去？再说，这一关门歇业，在不知情的老百姓眼中，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事，肯定影响以后的口碑和生意啊。他心中，大概也明白这些人，究竟是想什么了。思索一下，徐二龙还是选择，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同志，可能这中间，是有点什么误会，不如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你们出来一趟，也辛苦了。”徐二龙轻笑道。只要不过分，他愿意送点礼，求个安稳。“有什么好谈的，一切，等我们调查清楚再说。”对方嘴里说着，视线却是在那些皮鞋上掠过。嗯，这种皮鞋，穿在自己的脚上，一定很得劲。徐二龙看出对方所想，心中不乐意了。如果只是送点普通小礼品，哪怕送点烟，送点酒，他也认了。毕竟，一条大前门，也才三块五毛钱。请客吃饭，也不过十几块钱。可一双皮鞋，至少就是二三十，如果高档一点的小牛皮，动辄七八十。这么几个人，一人一双皮鞋，他就得出去几百块。几百块啊，在这个年头，相当于一个工人一年不吃不喝了。而且，这一次，如果这么解决，下一次，这些人的胃口，会不会越来越大？现在自己只是做个皮鞋生意，以后做别的生意做大了，这些人也这么来搞一套？徐二龙真的不乐意了。他诚信经营，规范经商，营业执照是批准他经营的，税务他也是按时完税的。“同志。”徐二龙提高声音，指了指墙上贴着自己的各种报道。此刻，这些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新闻报道和照片，就派上用场了。“我是被上面表彰过的人，我的事迹，也经过记者采访报道。现在全县至上到下，都在发展经济，努力号召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徐二龙说：“也肯定了我们这种工商系统的人，为经济繁荣作出的贡献。而现在，你们没有一个确切的原因，就让我关了店门，配合你们调查，至少，你得拿出相应的文件和证据来吧？”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言辞中，都激昂起来。“呵，你居然敢跟我们发脾气？”后面一个略微秃头的男人，顿时耍威风了：“别以为我们是无缘无故来查你。就凭你店里请了这么多人，你这就是典型的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徐二龙就料得，会有这么一说。毕竟，经济放开，是准许老百姓可以自由买卖了，不用象以前那样定性为投机倒把。可是，那也只是自由买卖，跟雇人干活，是不相干的。“谁说我们是雇工啊？”桂花婶在一边，开口道：“他是我侄子，我们就是亲戚来帮帮忙的。”缺牙齿也道：“是啊，我跟他是兄弟伙，从小穿叉叉裤一起长大，反正我在家里闲着没事，过来帮他看着皮鞋，防止被人偷而已。”这些说辞，很早之前，徐二龙就跟他们提醒过。当初，他们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此刻，大家都明白了，立刻表明，自己只是亲戚朋友来帮忙的。徐二龙又拿起一份报纸。现在正是83年的一月，前几天的新闻报道，刚好有明确的说法：“不宜提倡，不要公开宣传，也不要急于取缔。”徐二龙拿着报纸，递给几人：“同志，请你们看一看，这才新出来的文件，相信你们天天学习，对于这方面的精神，领悟得比我还好。”对方带头的，有些恼羞成怒。为什么，这年头，一个个体户，样样比他们还精通？政策文件比他们还了解得清楚？印象中的个体户，不是吓唬吓唬就成了吗？他们其实就是想吓唬一下徐二龙，让他能识相一点，一人送双皮鞋就成。可现在，这又是给他们拿文件，又是拿报纸，这活，还怎么整？温叶一路小跑，赶到银行，连声叫着要找徐行长。徐行长出来，看见是她。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当然是印象极深。“温叶同志，有什么事？这么急？”徐行长问：“慢慢说。”“不能慢。”温叶连声道：“现在二龙被人找麻烦，你得快些去，他说了，如果他出了事，估计欠银行的贷款，是没办法还上。”刚才还劝温叶不着急的徐行长，蹭的一下站起来：“什么？”他才贷款给徐二龙多久啊，还指望徐二龙后面还款呢。这出了事，贷款不还，这如何了得。“走走，我去看看，谁敢来找麻烦？”徐行长也一路小跑。他作为银行的行长，县里各个方面的头头脑脑，都打得有交道，还是能说得上话。那一边，黄小刚跑去县文化馆，也找到了袁记者。听闻这边有重大新闻，袁记者哪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抓着照相机，三步并作两步，向着这边跑。看着袁记者在跑，才过来视察指导工作的李书记，饶有兴趣：“走，这是发生什么重大事情？我们也去看看。”这一下，几方人马，齐聚在“步步高”皮鞋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