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圆被甄氏牵在手里，抬起头看到自家娘亲的眼泪哗啦啦滚落。
甄氏心酸难忍。
这些年，她是白家的媳妇，是大壮几个的娘亲，是大郎几个的祖母。
多少年了，从没有人喊过她的乳名。
姑姑的一声喊，让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承欢在甄府里祖母膝下父母怀中。
她的乳名早已经随着父母的身死，甄府的抄家，而消散。
本来她想着见到姑姑一定开开心心的，她现在有儿有女有孙子，日子过的热闹而喜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这一声熟悉的“芙儿”，忆起往事逼出了她的眼泪。
“姑姑。”甄氏一出声便哽住了。
太后望着眼前的侄女儿，怎么都没法和记忆里的娇俏小姑娘重叠。
那时候的芙儿极其喜欢她这个姑姑，经常躲在她的房里吃糖，犯了错会寻求她向嫂嫂求情，还会在她伤心难过时软糯糯的安慰姑姑不要难过。
她离开家时，侄女儿还是总角的年纪。
如今的侄女儿，已然人到中年，身后跟着一大堆儿子儿媳妇孙子。
“芙儿。”
“姑姑。”
很快，姑侄俩的手相执在一起。
甄氏在泪眼中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姑姑。
头发花白，一身雍容，不变的是令人见之忘俗的眉眼。
她对姑姑最后的印象，是一袭红衣，满眼含泪登上和亲的轿子。
本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却没想到她的姑姑，成为了本朝权势最盛的太后。
“来，让姑姑好好看看。”太后拍了拍甄氏的手。
虽说现在侄女儿如今也儿孙满堂了，但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无论白家人对她多好，乡下人的日子总归艰难。
听说她要种地，要烧火，要洗衣，真不知道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是怎么学会的。
“太后，您看大小姐这不是来看您了。”常嬷嬷擦了擦眼睛。
作为甄府当年的丫鬟，常嬷嬷能够再次见到甄氏，同样很激动。
太后被常嬷嬷劝解了一番，重新落座。
早已经有宫女摆上了垫子，甄氏带着白老太太等人给太后行了礼。
“亲家母，不必多礼。”白老太太还没有弯下膝盖，早已经被两位宫女搀住。
“太后，您大度体谅我这个老婆子，但礼却不可不费。”
白老太太说完，庄重的重新行了礼。
她可不能仗着儿媳妇的势废了礼节。
白老太太行完礼后，被宫女搀到太后下首坐下。
宫女还贴心的给她放了一块软垫子。
所有人都行完了礼，太后赐了座。
白老太太心下松了一口气，从她最担心的尤金桂到小郎都安安稳稳的行礼，一点纰漏都没有出。
乌压压的坐了满屋子的人，常嬷嬷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毓庆宫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听说大小姐启程进京时，太后的病好了一大半，想必亲眼见到大小姐，太后的身体会完全康复。
“你是咱们的福荣乡主？”
太后从白家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小福圆身上。
哎呦，这个小姑娘长的可真漂亮精致，太后一见到就喜欢的不得了。
“回太后，我叫小圆宝。”小福圆从甄氏身边站起来，福了一福，脆生生的说道。
“小圆宝，你多大了？”太后笑着问道。
“六岁了。”小福圆回话道。
太后暗暗点头，小小的年纪口齿清晰，一点都不怯场。
要知道，上至命妇下到侯府夫人，多少人在她面前战战兢兢，这个小姑娘第一次见她倒一点都不怯场。
“太后，我可以叫你姑姥姥吗？”小福圆侧着头问道。
“为什么呀？”太后饶有兴致的问。
“因为太后是我娘的姑姑，我觉得叫姑姥姥比较亲香。”小福圆认真的说道。
“小圆宝说的对，你以后就叫哀家姑姥姥吧。”太后说道。
“姑姥姥好。”小福圆重新给太后行了家礼。
“来，到姑姥姥身边来。”太后朝小福圆招手。
小福圆哒哒哒从甄氏身边跑到太后身边，扬起小脸对太后笑，太后融化在小福圆的笑容里，伸手将她抱到腿上。
惊呆了常嬷嬷和一众宫人。
要知道两个皇孙太后都没有这样抱过，也就是长安公主有过这待遇，只是长安公主早夭了。
“这孩子哀家喜欢。”太后一边说一边将头上的步摇拔下递给小福圆，笑着道，“拿着玩吧。”
常嬷嬷再次惊住了，那步摇是先皇给太后的。
太后一向视之珍宝，竟然那么轻易的赏给了小福圆。
“多谢姑姥姥。”小福圆摇了摇手里的步摇。
“姑姥姥小圆宝也有礼物送给您。”小福圆想了想说道，“我看您宫里什么都不缺，那小圆宝就送您最好的祝福吧。”
“祝姑姥姥身体健康，福寿绵延。”小福圆清脆的声音响彻毓庆宫。
别人尚可，常嬷嬷激动的差点落泪。
她可是听忠靖侯府的大小姐提过，福荣乡主说话最灵验，她送给太后的礼物可不是阖宫期盼的，比什么人世间的宝贝都更珍贵。
有了福荣乡主的祝福，太后的身体肯定能好起来。
更何况，小福圆的到来，太后明显快乐起来。
“那哀家也谢谢小圆宝的祝福。”太后认真的说道。
“太后，您放下她吧，别累到。”甄氏见自家姑姑喜欢小福圆，心里也十分开心，又唯恐太后累到。
“哪里就累到哀家。”太后将小福圆紧紧搂住。
太后重新将白家人观察了一遍。
心里暗暗点头，自家侄女儿从前日子虽然苦了些，但白家确实是厚道人家。
如果哥哥嫂嫂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欣慰。
想到哥嫂，甄氏再次悲从心来，忍不住红了眼圈。
“芙儿，我只恨这些年没有早点找到你。”太后说着说着又开始落泪。
“太后，这些年我过的挺好的。”甄氏心里也难过，但她将眼泪忍住了，她怕太后太过于伤心。
“太后，您看大小姐婆婆明理，夫妻恩爱，儿孙孝顺，儿子中状元，女儿如此可爱，您应该为大小姐感到高兴才对。”常嬷嬷在一旁劝解着。
“姑姥姥，不哭不哭。”小福圆伸出白乎乎的小手替太后擦泪。
太后久居高位，还从未有哪个孩子对她这样，只觉得十分窝心，于是渐渐止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