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总是对未知充满恐惧。
越是不清不楚,越是惶惶不安,沉浸在自顾自的猜想里。
芙黎就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回到第三军团驻地的。
星舰减速降落,漫无边际的夜幕下,遥遥可见两道身影伫立。
即使没能看清面容,也能轻而易举从身形判断出站在最前方的是戎邃。
一行几人从星舰上下来,闲庭信步仿若是出来游玩的。
及至近前,厌雅率先揶揄开口:“哎,我知道,我肯定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某人大半夜还亲自等在这里迎接。”
说罢,她还不忘带一下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直接被提走一顿折磨的温煜:“你说是吧,弟弟?”
这一带,火力瞄准,戎邃的目光直接落到了温煜身上。
深邃,沉寂。
还有几分冰冷的森然。
或许,说他想当场把温煜拆了,似乎也并没有很过分。
“……”温煜哭都哭不出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干笑,胡乱应声:“哈哈,是,是的。”
是个屁。
快别带他了,他想多活一会儿。
眼看马上要给吓破胆了,芙黎也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她两步将距离缩短到手臂相贴的位置,脸上笑容绽放辅以温哄的语气:“好了,他都担惊受怕一路了,你就别吓他了。”
她在这些人里,无疑是特例,只三言两语,戎邃的目光和脸色就转眼柔和了下来。
“不吓他下次还敢。”戎邃面无表情地丢出这一句。
温煜摇头如拨浪鼓,仿佛要将头当场摇断掉来表明他再也不敢的决心。
可惜戎邃不再施舍他眼神,转而将目光再度投向厌雅,直截了当问:“带来了?”
带来什么?
除了厌雅,其余三人都没听懂。
但也只是一瞬间,又一人心中蓦地兀自咯噔了一声。
不会是那个吧?
他怎么还亲自问?
芙黎有些傻眼,惶惶不安的心又悬了起来,身子微僵在原地。
“嗯,在底舱里。”厌雅抬手倦懒地指了指身后。
话落后她想起什么,觑了眼芙黎,压住想要翘起的唇角有意为之地丢出极具迷惑性的几个字,似某种提醒般:“悠着点用。”
“……”
芙黎在这几个字里闭了闭眼。
戎邃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略一颔首,打算带人过去,毕竟先前做出了承诺。
然而脚步未出,又听厌雅漫不经心开口:“友情提醒一下,现在是大半夜,你不会要现在用吧?妹妹一路回来可都没合过眼。”
这话旁人听起来没什么,可落在被先入为主误导了许久的芙黎耳里,那歧义可就大了。
大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原因无他,实在太难为情了。
难为情到她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完全忘了如果是那个东西,怎么会需要厌雅亲自送过来。
再换言之,以戎邃的性子,又怎么会主动和第三个人谈及独属于他们二人世界的密事。
这样主动提及,亲自过问,绝不会是他。
最后,几人一起回到了主舰上。
厌雅远来是客,自有单侍官安顿照顾。
是以芙黎登上主舰后,二话不说就把戎邃拉走,招呼都没打一个,头也不回,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他们这是……怎么了?”落后了几步的温煜摸了摸脑袋,没看太懂。
厌雅抬眸扫了眼已经走远的一双背影,扬着意味深长的语调:“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说罢在单侍官的带领下朝休息区去。
温煜跟在上去,不服:“姐,我成年了,不小了。”
“不小了还这么怕你哥?”
“……”
.
一路回到休息室,看着芙黎开门,进门,再关门,戎邃都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安静地任由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现在是休息时间,他忙碌一天后所剩余的,可以完全属于她的时间。
只是,他不是很明白,他的这位小妻子,现在是想干什么。
“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说法。”
跟男人的高大身形比起来,芙黎那玲珑窈窕的身躯实在是娇瘦得有些羸弱,肩背薄得仿若没有厚度的纸,风都挡不住,更别提挡住戎邃了。
所以她将人按在金属门上,堵着,不让走,简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戎邃不明所以,重复道:“说法?”
“嗯,”芙黎环胸,“或者解释。”
戎邃还是重复:“解释?”
“嗯。”
略带几分冷酷的声音落下,这一方小天地陷入了僵持的沉默。
戎邃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回忆,想不到他做了什么事需要给他的小妻子说法,何况他们分开了快一天,他也几乎忙碌了快一天,全都是公事。
实在没道理,离开时还好好的,回来就有问题了。
视线里的雪白小脸上写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戎邃垂落一息,带着退让道:“你要什么样的说法或者解释都可以,但是,先让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他的嗓音依旧是低且沉的,但语调足够温柔,将人带入怀里的力道也足够温柔。
芙黎心里憋着的那股劲突然就泄气了。
她倒也不是生气。
只是脸皮薄而已。
关上门来,要她怎样予取予求都可以。
可这些不足为外人道。
更不足以为此去、去、去让人家送什么药剂……!
“……”
始料未及的前因后果,让戎邃一怔,带出一声轻咳。
他忍着要翘未翘的唇角,不着痕迹将人困锁怀里,问:“就因为这个?”
他风轻云淡的反应也让芙黎始料未及。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
这很无足轻重吗?
“你什么意思?”她仰着脸,眯了眯眼,散发出没什么效果的威胁气息。
戎邃很淡地倾泻出一声笑,拥着她说:“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意思?”
“嗯?”
她怎么了?
“被厌雅误导胡乱猜测,怎么不问我?”戎邃问。
“……”芙黎噎了一下。
她要是说她忘了,他会信吗?
没得到回话,戎邃也不强求。
他揽着她朝室内去,在彼此错落的脚步声中垂首,将话音压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耳畔,好整以暇又带几分不怀好意地问:
“还是说,你心里除了不好意思和难为情,还藏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