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你还要听我唱歌吗?萨沙?
之后,他也一直来看望我。
只是他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些伤疤在他身上堆砌成恶意的山峰……为什么……为什么萨沙要承受这一切?
我也知道自己开口会影响到他,所以我减少了开口的次数。
这会让事情变好吗?
我不知道。
……
我又一次回到了我的家,家在我眼里已经失去了他所代表的意义,它在我眼里只是一个由各类笔画所构成的字。
我笑着走了进来,想……仍然为他们唱歌。
可是……
……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伊诺……
不……不!!
他再一次见到我了。
这次我很狼狈,整个人趴伏在泥泞里,我的背好痛……雨水如同针一样扎在上面,好痛好痛……呜呜呜……
“你的背!”
“你的背……”
“没事的,萨沙,没事的。”
“很痛……?”
“……”
“不该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究竟是谁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这么虐待你?”
“不管他们是什么,他们必须得到毁灭!”
带鳞的斐迪亚少年拿起腰间背着的猎弓,他的眼里闪烁着剧烈的杀意。
“伊诺,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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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柯佩尔的手术此时已经到达最危险的一步。
“这种神经损伤……亏得你撑到现在了啊,梅菲斯特。”
自己喃喃自语,手中的手术刀划过精准而优美的弧线。
“领袖!”
就在这时,他们来了,自己铁卫中的所有萨卡兹医师都到了,维斯站在最前方,他的右手已经开始准备酝酿自己的源石技艺。
“辛苦你们了,铁卫们。”
兰柯佩尔擦了把脸上的汗,说道:
“你们先维持少量的源石技艺,保住他的生命,我现在要进行手术最关键的一步。”
铁卫的医师们立刻应诺,随后在梅菲斯特周围形成一个圆环,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双手抬起,治愈类的源石技艺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梅菲斯特的身躯里。
“好,接下来则要对他负责记忆储存的海马体和大脑额叶进行阻断……”
兰柯佩尔小心地切开了梅菲斯特的后脑,虽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颅手术,但是仍旧难度颇高,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而现在,兰柯佩尔要真正地切掉那部分梅菲斯特的残暴灵魂。
“开始了……”
他将手术刀握起,高抬,如同举起的匕首。
“永别了,梅菲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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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如同往日一样的黄昏
太阳逐渐隐没,天空中的双月微微抬头
我的“家人们”正热烈地在门口欢迎我——他们手中的棍棒还沾染着我昨天尚未干涸的血
然而在那一天,我不再害怕,我不再畏惧了
他们冲过来了
而我只想……只想唱歌……
伊诺开口歌唱
那只是一首平淡无奇的乌萨斯童谣
夜晚无昼无光……
小溪静静流淌……
乌云轻吟浅唱……
孩子们抱着小熊玩偶……
坠入梦乡……
而他的歌声,第一次拥有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力量:他觉醒了自己的源石技艺。
音符变得优美中带着尖锐——如同绝望而凄美的刺。
歌谣在空气中流动,浸染,每一寸空间,绯红。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流血了!!”
“掐死那个小贱种!掐死他!!他不该活着!!”
“我不能走路了!!嗬嗬……不行,呼吸……呼吸也被!!”
……
而伊诺只是在放声歌唱,他喉咙部位的源石结晶散发着耀眼的浅银色光芒,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脖颈中开出易碎的花朵。
歌声。
歌声在伊诺的口中凝吸,吐出。
优美的歌声,在伊诺的歌喉中汇聚,汇聚成一条恐怖的河。
……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书中没有告诉我。
我只知道,我唱完了一首歌
坏人们都倒在地上了,童谣迎来了美好的结局,正义战胜了邪恶
看啊,萨沙,看啊。
你和我说过,希望把伤害我的一切东西全都毁掉吧?
……
“……快过来,伊诺,你的伤……你的伤!!”
“不要紧,不要紧的。”
“你看,只是这么轻轻一吹,就都好了……全都会好的呀。”
“快过来,我来给你包扎,布……剩下的布在哪儿?”
“你看,萨沙,那个男人切了我的脚,只要一吹,就都好了。”
“有个老头划了我的背,我只需要这么轻轻的一个抚摸,都好了呀。”
“别说了,伊诺……别说了……!!”
“你看啊,萨沙,你看啊,多亏了那个恶毒的胖女人往我喉咙里塞的那颗源石,我现在什么都能做到!”
“我吹出的源石尘能为善良的人带来治愈,而我的歌声也能为邪恶的人带来死亡。”
“多好啊,萨沙,多好啊。”
“伊诺……我……”
带鳞的斐迪亚少年垂下头,语气变得莫名地低沉。
“……你很不开心吗?萨沙,明明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
“为什么你会不开心呢?明明之前……都说好了的啊。”
“……我很高兴,伊诺,因为你的家人,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这就对了啊,萨沙,所以我让孩子们把剩下来的那部分家人,还在城里的,也都全部杀完了。”
“……孩子们?!你在说什么?伊诺?!”
“那些感染了矿石病的孩子们,那些被赶到了城外的孩子们……”
“伊诺……你把他们怎么了?!”
“萨沙,他们也打过你啊,他们也弄伤过我。”
“现在,他们简直就像是木偶一样,被我随意操纵的木偶!”
“只要我为他们治过身上的伤,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会怎么做,他们对我的歌声如痴如醉,亦是我最好的听众。”
“我让他们把我剩下来的那部分所谓的‘家人’,全部都……全部都!!”
“一把火烧掉了啊!萨沙!!”
深银色头发的黎博利少年伸出手,眼里带着彻底摆脱了自卑的狂喜。
“……”
“萨沙……?你怎么了……?”
“别再做这种事了,伊诺……”
“可你不是说……”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伊诺……伊诺,做你真正想做的吧,不是这种事。”
“我会帮你的,别再这样了。”
“可我……”
“别再这样了!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不是被逼着做什么,不是流血流泪,也不是什么复仇!”
“你根本……你根本就不喜欢做这种事!!”
“……”
“萨沙……”
“我想唱歌……”
“我可以唱歌……给你听。”
“呜……”
“别再勉强自己了,伊诺,你做得够了,够多了。”
“萨沙,你在做什么?”
“这些是我从矿场偷出来的源石,我本来打算拿来换吃的。”
“萨沙!”
“唔!”
“这样我们就都是感染者了,伊诺。”
“萨沙……”
“我们走吧,一起活下去,作为感染者。”
“活下去……有什么好的呢?”
“为了完成你的理想,伊诺,不带石粒的面包,每天都能吃。”
“嗯,可以……再加一杯瘤奶吗?”
“没问题……伊诺……没问题……这些都会,都会有的!”
至此,两名少年背井离乡,他们身后燃烧着火光。
这道火光一直追逐着他们,一直追逐。
直到一道更猛烈的火光撕开他们身后的焰浪,劈开妄图吞噬他们的高温。
持剑的德拉克。
“你的事情,我不会过问,萨沙也好,伊诺也罢,我不在意你们的过去。”
“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理由,你不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活在这片大地上的。”
“你根本不需要谁去拯救,谁也没资格拯救你。”
“选一个你喜欢的名字吧,伊诺,萨沙,你也是。”
“那就……梅菲斯特?”
“……浮士德。”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在这片大地上留下应有的痕迹,你会永远背负着你们所做的一切,你做的一切,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将成为你的薪柴,逼迫着你,让你内心的火焰持续燃烧下去。”
“直到整片大地都得以解放,直到你抛弃别人给你的所有东西,直到你们终于理解你们自己,找到你们活下去的真正意义。”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这片大地上最不值钱的文字可能就是姓名。”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塔露拉。”
“我是个点火的人,仅此而已。”
……
塔露拉没有和我说太多……她抱紧了我,她的脸甚至贴在了我体表的源石上。
她相信我……
叶莲娜,博卓卡斯替,柳德米拉……还有那名起着炎国姓名的赦罪师,他们都相信我……
我本以为我可以把我在城市中度过的童年抛却脑后……
只是……事情很快就变了……从那个村庄开始。
……那是一桩惨剧,可是……为什么会把她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