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不是产鬼,”陈崇虎摇了摇头,“产鬼我也经见过,哪有这么大的神通,有篡逆阴阳的本事,叫男人怀胎,只能通过脐带来祸害小儿,有点叫人难产的腌臜本事。”
“若我所猜不错的话,这次做乱的,怕是一只腹鬼!”陈崇虎皱了皱眉,扭头看向牛志,“牛二,你现在速速回肉铺一趟,进我那院的偏屋,把我书橱第三排那本百鬼录拿来,快。”
牛志最听陈崇虎的话,此刻听见他有办法,二话没说,直接窜了出去,径直出了门儿,闷头就是往那边跑,跑得飞快。
陈崇虎看着牛志这股憨相,没由来的想笑,又觉得不合适,轻轻的咳了两声,摇了摇头,直接走进屋里,看着王木匠,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牛爱花正在不断啜泣,只觉得屋中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以为是煤油灯倒了,刚要起身去扶,就见到一个黑熊般的凶汉子站在她身前,当即吓了一跳,一屁股差点坐在地上。
……
“莫事罢,妹子,”陈崇虎为了避嫌,只是伸手轻轻扶了一把,立马拉开距离,说道,“我与你兄弟是兄弟,也算你半道兄弟,你不必怕我,也莫要慌乱,你再多想想,还有没有甚么怪事,我好想法子救你男人。”
“我见过哥哥,我与王哥成亲时,哥哥就帮衬过,”牛爱花大抵是因为刚哭过的原因,声音断断续续,“我真不知道我们这等人家,怎会招惹这等霍乱,我们好叨叨的,也未招惹过人,怎地这般,如何是好……”
牛爱花说着,眼泪已然又喷涌了出来,不由掩面而泣。
“唉,”陈崇虎叹了口气,寻思着,从牛爱花这里再难找到什么有效的消息。
牛爱花的啜泣声不绝,听的人心里烦躁,陈崇虎的思绪一时难以集中,只得四下打量一番。
牛爱花家里的房子不大,只有两间,他现在在的这间便是卧房。
卧房里也没什么多余的物件,可见家里过得不算富裕,保不准,平日里还不时要靠牛志的接济。
突然,陈崇虎的目光微微一凝,一样东西落在他的眼里,叫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那居然是一件孩童的衣衫,看大小约摸是五六岁孩子穿的,喔,陈崇虎想起来了,牛爱花夫妇实际上是有孩子的,牛志也曾与他提过几嘴,说他侄子怎地,怎地。
那现在孩子呢?
陈崇虎准备找个人问问,本来牛爱花便是最好的人选,但牛爱花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嘴里几乎捞不出成句的话。
陈崇虎暂时绝了这个心思,退出房去,又找到了刚刚的老郎中。
……
“李二爷,你平时里和王家老大打的交道多吗?”陈崇虎压低声音,这般问了一句。
“多哩,多哩,”老郎中点了点头,“那王家老大是个勤快的,我那儿好多器械都是他给刨的,活干的麻利,他有个头疼脑热,也都是老朽我给治的,算是挺熟。”
“原来如此,”陈崇虎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追问道,“李二爷,我记得我兄弟的妹子育有一孩子,这时怎不见他?”
“喔,”老郎中回忆了一下,“方才王家大郎害病的时候,我就见你兄弟的妹子领着孩子出去一趟,想来寄在人家,免得叫孩子看见惨象,吓出病来。”
陈崇虎点了点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陈掌柜……”老郎中忽得又开口,但不知怎地,话卡在喉咙里,脸色青白一阵,“罢了,唉,陈掌柜的,老朽这儿有番话,你权当乐子听,千万别往心里去。”
“恩?”陈崇虎精神一振,“李二爷您说。”
“其实做我们这行当的,不该多嘴,但掌柜的你刚刚那般问话,老朽实在是怕其中万一有什么隐情,耽搁了事情,”老掌柜压低声音,趴伏在陈掌柜的耳边,“王家大郎,他乃是阴虚不育之症。”
!
陈崇虎猛的吸了一口凉气,阴虚不育之症,那怎么可能育有孩子?
莫非……陈崇虎不动声色的把目光移回到屋内,看着还蜷缩在那里啜泣的牛爱花,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
莫不是因为牛爱花与旁人通奸,叫王家大郎撞了個正着,这才悲从心起,怒从中来,伤了肝肺?
不对,这里面的时间对不上。
他俩人的孩子已经有五岁左右,而李二爷既然知道王家大郎有这般阴虚症状,定然是王家大郎自己问询过,按道理说,他五年前便该知晓自己媳妇与人通奸,怎会一直到现在才发作?
而且如果是这样,那现在霍乱的鬼怪又是从何而来?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点说不通。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能把所有东西都连接起来的关键点,但它现在是未知的。
…………
“哥哥,哥哥!”院子门口,牛志的声音打断了陈崇虎的思绪。
陈崇虎回过头去,就见一本书已然递到了他的跟前,再一抬头,对上了牛志气喘吁吁的脸。
“叫你快,也没叫你这般急,快去歇歇。”陈崇虎接过来那本百鬼志,打发牛志到旁缓缓,然后开始翻阅那本百鬼录。
这本百鬼录是他当年的江东一带,一位茅山的道长抄录给他的,因为是抄录本,上面只有文字清晰,配图倒是画的不甚形象。
陈崇虎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大抵都能背下来,很快便找到了腹鬼的那一页。
「腹鬼,乃鬼中之谜也,《志异》记载,未有得其真容者,亦未识其如何潜入人腹。每腹鬼入腹,其声可闻,如有人言,甚则至死方休。被腹鬼入腹者,能闻其言,直至命尽。」
陈崇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扭头又进了屋,走到王木匠身边,把头微微低下,靠近他那肿胀的肚子。
果不其然,陈崇虎真的听见了肚子里面传来隐约的人言。
这声音相当嘶哑低沉,怪不得他刚刚在屋里没有听见,陈崇虎把头更低下去一些,几乎要贴在王家大郎肚子上。
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陈崇虎终于听清了肚子里那腹鬼在嘟囔些什么话。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