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除了通商钱庄等大规模钱庄,国内还有什么大规模的借钱之地?”
回去的路上,朱翊钧一边享受着张月明的膝枕一边问道。
“除了钱庄,那剩下最多的自然就是寺院了,他们不但钱多,利率也是高到离谱,最低都是九出十三归!”
“哦?即便这么高,还是有人借?”
朱翊钧一听也是来了兴趣。
“陛下,这都是你爷爷们的功劳啊,现在的大明寺院根本就不像是宗教之地,他们所拥有的钱甚至比一部分钱庄的钱都要多!”
“寺院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只是修心养性的地方吗?怎么现在搞得跟钱庄一样?”
朱翊钧也是疑惑了,在他的印象中,寺院都是青灯古佛,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
“唉,说来话长,这些也都是你祖爷爷朱棣的锅!为了支持朝廷,到处都有他老人家借钱的身影。
一开始百姓们也不乐意借钱,但是架不住他老人家手握重兵,再加上一些贪官污吏的助攻,百姓们只能把钱存到寺院去!”
“寺院有了钱之后,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地修心养性了,他们也需要钱来维持日常的开销和运营,所以就开始对外放贷了。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针对那些有钱的地主和商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百姓都开始向寺院借钱。
因为寺院的利息虽然高,但是他们不像钱庄那样需要抵押物,而且借款期限也比较长,对于很多百姓来说还是比较方便的。
但是这也导致了很多人因为借款而家破人亡,毕竟那么高的利息,不是谁都能还得起的。
所以现在朝廷也是默认了这个现象,没有怎么管过寺院的金融业务。”
张月明娓娓道来。
“寺院竟然能借出这么多钱?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朱翊钧也被张月明说的这些给吓到了。
“是啊,陛下,如今大明的金融市场实在是太混乱了,除了钱庄和寺院,还有一些其他的放贷机构和私人借贷。
这些机构和个人的利息更高,而且也没有什么监管和法律约束,导致了很多百姓深受其害。
陛下,臣妾认为大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完善的金融监管体系和法律制度,以保证百姓的利益和市场的稳定。”
张月明认真地说道。
朱翊钧听后,深以为然,“如今看来,即便太祖皇帝下令宗教不得干政,但却没有真正的执行啊!”
朱翊钧感叹道。
“陛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自从太祖皇帝下令寺院要自给自足后,那些寺院就开始涉及商业活动,比如放贷、典当等。
由于寺院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较高,加上他们所从事的商业活动利润丰厚,所以寺院的财富不断增加,成为了大明的一大财主。
虽然太祖皇帝下令寺院不得干政,但是寺院在经济领域的影响力却是无法忽视的。
如今的大明,除了通商钱庄等大规模金融机构外,寺院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冯保!去普化寺,朕要看看咱们大明的寺庙都是干什么的!”
思来想去,无论怎么说,都不如去实地瞧瞧。
普化寺坐落在京城的北郊,远离了市区的喧嚣,环境幽静。
当朱翊钧一行人到达普化寺时,只见寺庙门前车水马龙,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瞧着这些人截然不同的衣裳,朱翊钧有些惊讶,“这普化寺看来名气不小啊,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拜访。”
冯保笑着解释道:“陛下,这普化寺的住持智远禅师是大明有名的得道高僧,每日都要给平民讲经,故而百姓敬仰,再加上今日是普化寺一年一度的驱魔大会,故纷纷前来拜访。”
朱翊钧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正当朱翊钧准备步入寺门,一位身着袈裟、面容和蔼的僧人迎面走来,正是智远禅师。他双手合十,向朱翊钧行礼道:“阿弥陀佛,不知陛下驾临敝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见已经被认出了,朱翊钧见山地询问:“禅师,朕听闻如今各寺院不仅拥有丰厚钱财,还从事借贷业务,利息甚至高至九出十三归,此事可是属实?”
智远禅师微微一愣,随后坦然答道:“陛下所言不虚,自永乐年间起,为求生存与自给自足,我等僧众不得不涉足商业经营,借贷只是其中一项。
然而,我等亦深知此业之弊端,故在放贷之时,力求公正合理,对贫苦百姓多施援手,尽量减轻其负担。”
朱翊钧略有所思,又问:“如此看来,寺院确已成为大明经济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但朕忧虑的是,若无有效监管,恐会滋生诸多社会问题,百姓受困于高利贷者将何以安生?”
智远禅师叹道:“陛下圣虑深远,实乃黎民之福,但对于平民来说,倘若遇到急事,我们寺庙就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了,我们把利息定得高,也是为了百姓们啊,
如此一来,除非发生了他们无法承受的事,他们也就不会轻易来借钱了,这不正是普渡众生吗?”
智远一脸的慈悲样,似乎在他的心中这真的是为了百姓一般。
“哦?那依照禅师所说,你们放高利贷,还是为了大明的安定不成?”
朱翊钧此时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侃侃而谈的智远禅师。
智远禅师合十回应:“陛下明鉴,贫僧并非为放高利贷而辩解。
然世间万象,各有因缘。寺院长久以来,依靠信众布施与自身经营维系日常开支与修缮佛塔殿堂,借贷业务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部分百姓燃眉之急。
然而,其中的利益纠葛与矛盾冲突,贫僧亦深感忧虑。”
他接着说:“我等僧侣虽身处红尘之外,却难离人间疾苦。
贫僧以为,寺院应当回归清修本源,减少经济活动的介入。至于借贷业务,的确需要朝廷出面,设立公正、合理的金融制度,规范民间借贷行为,保障黎民百姓不受剥削之苦。如此一来,既能维护佛法尊严,又能确保社会安定和谐。”
朱翊钧听完,心底的愤怒之意这才小了不少,“禅师,你们可有强行借款,抢占田地,干涉婚丧之事出现?”
智远禅师听闻此问,面色更加庄重,他沉吟片刻后回答:“陛下,贫僧可以坦诚相告,我普化寺以及贫僧所知的诸多正道寺院,皆以佛法为本,虽涉足借贷,但绝无强行借款、抢占田地、干涉婚丧等违背佛理之事。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大明各地确实存在一些寺庙行为失当,这正是贫僧之前所言,缺乏有效监管之下,容易滋生的问题。”
“好,智远,朕记住你了!”
最后在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金碧辉煌的寺庙,朱翊钧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阿弥陀佛。”
寺院门前,只剩下了智远一个人的喃喃自语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