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朱翊钧收到了刑部与锦衣卫联合上交的鉴定结果。
“那海瑞所言为真?”
“禀陛下,根据调查,确实为真。”
“哦?那就派人前去抓捕吧?”
“二位大人觉得此次该派谁去呢?”
“陛下,臣觉得王用汲不错。”
“王用汲?”朱翊钧此时还并不清楚此人是谁。
“禀陛下,此人现为刑部员外郎,之前也曾在应天府任职,确实是适合此案的一位人才。”张居正也开口应答。
“哦?既然二位爱卿推荐,那就此人吧;冯保,之后给此人一块金牌。”
“是!”
......
接下来的三日倒是异常平静,好似皇帝与士林阶层休战了一般。
但在今天,就是士林阶层的的共同领袖——孔氏家主孔廉进京的日子了!
一大早,城门前就已经占满了各家各户的小厮,不远处停满了数不清的各色轿子。
“哦?张大人来的这么早?”
“李大人也来得不晚啊。”
......
要是朱翊钧看到这幕,恐怕就要怀疑谁才是真正的皇帝了。
时间刚过午时,门口的守卫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向京城驶来,车上挂着的一面巨大的旗子代表了来人的身份——孔家。
见到孔廉到来,诸位达官贵人们赶紧从轿子上下来,赶走小厮,争先恐后地向城门两边挤去。
但随着一辆棕黄色的不知名马车赶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拥挤的脚步。
来人正是万历年间公认的文坛宗主——王世贞。
“王大人为何如今还在京城?”
“对啊,他如今不应该在庐阳游山玩水呢吗?”
...
王世贞走下轿子,看着道路两旁拥挤的文人,郑重地施了一礼之后,便让家仆乘了一张无比巨大的画出来。
“诸位大人,此乃鄙人花费数日精力做出的一幅画,邀请大家共赏。”
“今日能看到王大人的名画是我们的荣幸才对啊。”
“是啊。”
...
看到众人都无比期待,王世贞嘴角咧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李二,将其打开。”
伴随着画卷被缓缓打开,众人惊讶地发现画中画的竟是现在的场景:红日高升,天边一辆马车正向着城池缓缓驶来,城内是无数达官贵人等待的场面。
“妙啊!妙啊!”
此时大家都拍手称赞。
但在画卷的最后一幅居然是一个小男孩拿着骨头要扔给一只土狗的场面!与现在众人的心态有‘异曲同工之妙’。
“诸位大人可喜欢我这幅‘幼童与狗’的画?”
见到王世贞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询问,在场的诸位官人的脸色都像一个红苹果一样。
“王大人此举何意啊?”
看到竟然还有人询问,王世贞回答说,“想必大家自有体会。”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城内走去,只留下几个小二仍旧撑着那幅画。
见王世贞走后,几个年轻官员上前想要驱赶那几个小二,不成想此刻竟有几位锦衣卫围上前来。
“这位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锦衣卫问道。
“没看出来吗?我们要收这小孩的画!”
“诸位大人禁止站在这两人的一尺范围内,不然我们就要采取措施了!”
“哦?你能采取什么措施?”那两位绿袍小官不知所谓,竟然继续向前走了两步。
见状,一位锦衣卫士兵直接拔出了刀,把刀背架在其中一位官员的脖子上。
那官员顿时大惊失色,边后退边大喊,“锦衣卫动用私刑了!”
“诸位大人,这两人身上带着王大人此次进京要献给陛下的珍宝。故所行之道,众人避役!”
“可是,军士,我们并不是要抢夺珍宝,我们只是想要把那幅画取下来啊。”
一位四十多岁的着青衣的官员上前,并悄悄地取出两锭银子就要塞过去。
军士见状,赶忙将手甩开,“大人修得如此折煞小人!”
见到二人怎么劝都不听,诸位官员也没有办法,只得说道,“你们站在进城大门不符规制,速速离开!”
见状,两个小孩与两个军士竟也站到了大路两旁,顿时,那画显得更加显眼了。
见此情形,不少觉得丢脸的官员都从侧道离开了城门处,城门一下就变得宽敞了不少。
没多久,孔廉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了城,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王世贞画的画。
“此画谁人所作?”
“先生,为苏州王世贞所作。”
“哦?看来此次有人并不欢迎老夫啊。”
孔廉并不生气,笑眯眯的对着周围的人说道。
“是啊。”
“是有人怕先生了!”
...
乾清宫内,正在吃午饭的朱翊钧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
“冯保,外面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之吵?”
“禀陛下,孔廉入京了。”
“哦?孔家的那个孔廉?”
“是的,陛下。”
“看来此事牵扯出来的牛鬼蛇神越来越多了啊。”
...
第二天早朝如期举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看到你为科举所做的两首诗词,臣觉得心潮澎湃,故献上玉璧一对,字画一幅。”王世贞抢先站出来说道。
“哦?呈上来。”
玉璧上雕刻的是文殊菩萨;画上画的是唐太宗说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的画面,旁边还题这一句古诗: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此为杜甫为李白所写的《寄李十二白二十韵》,王世贞这是夸赞朱翊钧文采如同李白一样啊!
顿时台下的诸位大臣都撇了撇嘴,暗骂王世贞不要脸。
“王先生有心了,朕很喜欢这两件礼物;冯保,赐王先生玉带一条。”
“谢陛下。”
在之后,海瑞抢先孔廉站了出来,“陛下,经臣审查发现山东孔氏侵占民田一千余亩,且在山东境内衣物,车驾均不符合祖制,请陛下裁决。”
“哦?朕没记错的话孔氏家主——孔廉先生今日也在京城吧?”朱翊钧问站在自己身旁的冯保。
“禀陛下,是的。”
“那就宣先生入朝吧。”
此时孔廉就站在门外,听到冯保尖锐的嗓音,孔廉直接就进入了太和殿。
“哦?孔先生,海卿说你们孔家逾矩了,此言何解?”
孔廉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孔子画像,“陛下,臣向老祖宣誓,绝无此意!”
看到孔廉一出手就是大招,朱翊钧暗骂一声老狐狸。
“既然孔先生这么说了,海卿,你可有证据?”
“陛下,证据都在这里。”
说罢,海瑞递上了一封奏章,冯保将其递给了朱翊钧,朱翊钧翻开一看,都是孔家逾矩与侵占田地的证据。
“孔先生,证据海卿都已经交给朕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这都是海瑞他胡编乱造啊!不信,陛下可派人亲自去查!”
“亲自去查?证据早都没了吧?”朱翊钧心中暗骂。
“哦?刘将军你此刻派人快马去查。”
“是!”
“那孔先生此次入京所为何事?”
“陛下,臣此次赴京就是为了海瑞。”
“哦?海卿做错什么了?”
“陛下,你爷爷嘉庆皇帝的死正是海瑞一手造就的啊!”
此言一出,海瑞顿时两眼无神,怔怔地跪倒在了地上。
孔廉蔑视地看了一眼海瑞,继续对着朱翊钧说道:“陛下,此人是为不详!请陛下尽早去之啊!”
“哦?可是朕的父亲告诉朕:倘若我是普通人,那海瑞必当除之;但倘若我是君主,那海瑞就必当重用!孔老先生,此言何解?总不能说朕的父亲说错了吧?”
见到孔廉用大势逼迫自己,朱翊钧也顺势用孝道回应。
“况且,朕的爷爷去世前曾专门释放海卿;这件事朕的爷爷在生前都原谅他了,你还要说什么?”
孔廉见朱翊钧用“天”与“孝”一同压制自己,顿时无言以对。
见到如此壮阔的一场大戏,堂上的诸公都悄悄把欲要上奏的奏章藏在了身后。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