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拖着倦怠的身子回了家后才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江年宴以她的名义分别回复了虞倦洲和乔敏,打消了他俩的疑虑;
第二件事是,她在挎包里翻出个锦盒,打开一看震惊了,竟是那只随行的玉镯子。
虞念拿着玉镯子看了好半天,一下想起什么,抓过手机就要拨号。但转念想到江年宴已经睡着了,想了想,打给了老刘。
老刘的嘴巴向来紧实,他只是说听吩咐将桌子带到了医院,其他的事他一概不知情。
“这件事您还是直接问宴少吧。”
肯定是江年宴放她包里的,目的是什么?
怀抱着这个疑问,虞念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明明累得要命,明明想着自己肯定就说倒头大睡,但睡眠极浅不说还梦里多舛的,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一会儿是江年宴一会儿是江择的,还梦见了莫拉,手里捧着一只破碎的玉镯质问她,这是我看上的东西,你凭什么碰?
最后吓得睁眼的她又梦见了江年宴,他跟她说,你我之间的游戏规则是我来定,你没有选择权。虞念,这辈子你都被想摆脱我。
她看见四周都有金属栏杆,再定睛一瞧发现江年宴是在栏杆外,她才恍悟,自己是被江年宴关进了笼子里……
虞念惊喘睁眼时窗外已经大亮了。
门铃和手机都在响。
她忙从床上爬起来,身子却还是乏得很。往玄关走的时候她先接了电话,是乔敏,问她怎么不在家,同时房门又敲了两声。
虞念冲着手机里问,“你在门外?”
“是,开门。”
虞念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被江择吓出后遗症了。
“你可真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
乔敏大包小包地来,然后听虞念说了个惊天大雷,差点吓死。
真是又后怕又愤怒的。
虞念窝在沙发里,怀抱着抱枕,“大姐,从出事到现在咱俩才碰头,这不马上就跟你说了?”
乔敏想想也是,一着急上火的都忘了这茬了。
“怪不得京圈里在传江家禁了江择的足。”
虞念一声冷笑。
乔敏明白她这声笑背后的意义。火气压下来了,面对的全都是现实问题。
“拿那种药去祸害女性,最后只落个禁足的惩罚,江年宴还真是护犊子啊,不是听说他跟他大哥不和吗?这事儿就是个把柄,江年宴不改恨屋及乌吗?”乔敏愤恨。
虞念的愤怒早就轻舟已过往万重山了,这两晚江年宴完完全全掏空了她的身体,也顺便清理了她浑浊不清的脑子。
“那种药进入人体后根本不会留证据,想告江择根本不可能,重要的是他还没得逞。江年宴这个人虽然混蛋,但有句话他说得没错,别说是没证据了,就算有证据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江择出事。跟亲情无关,他只是不想江家的利益和颜面受损。”
虞念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心头的窒闷。“或许在江家认为禁足已经是对江择的最大惩罚了。”
权势之下,人如草芥。
乔敏想了想,“这件事难道不该让江老太知道吗?她孙子干出这种事她脸面也挂不住吧,说不准出于对你的愧疚她就同意退婚了呢。”
虞念始终清醒,摇头,“江老太现在恨不得我跟江择搅合在一起呢,这件事她如果知道,虽然会生气,但是她一定想内部解决,反倒给了她一个不愿退婚的理由。”
乔敏也跟着头疼。
“而且……”虞念迟疑,“这件事真的传开对我也不利,毕竟这两晚我都是待在江年宴身边的。”
乔敏重重一叹气,“他江年宴几个意思啊?”
虞念不语。
还能几个意思?
不过就是把她当成暖床的。
她拜江择所赐中了招,最后便宜的是江年宴,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还要她感谢吗?
“我接到你信息的时候就知道不是你。”乔敏如实地说。
“知道瞒不过你。”虞念轻叹,“但还是好奇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乔敏拎了只苹果在手,拿了水果刀,“虞念,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虽然都是发文字,但我还是能感觉出来不同的。你的口吻什么样,江年宴的口吻又是什么样?肯定不同啊。”
虞念闻言一激灵,“你都能察觉,那阿洲……”
“你高看他了。”乔敏一点点削果皮,“他是个男人,心哪有那么细?而且这两天他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吧?肯定想不了那么远了。”
虞念点头,也对,依照虞倦洲的脾气,如果真发现端倪的话肯定沉不住气,那今天杀到家的就是阿洲了。
“我今天来呢就是担心你有事,没想到出这么大的事。”乔敏忧心忡忡的。
“哎,”她抬眼看虞念,问了句,“做措施了吗?”
虞念面色不大自然。
“这种事你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保护好自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浮云。”乔敏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我知道,放心吧。”虞念接过苹果,心头沉沉的。
“你跟江年宴的关系太危险了,别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在你还没跟江家彻底撇清关系之前,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在害你。”乔敏一提到江年宴心里也是发堵,“就算你以后跟江家没关系了,你俩走得太近也会遭人嫌话。”
虞念何尝不清楚这点?
遇上江年宴之后她就一步错步步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深渊。
“现在我都听不了‘以后’这个词。”虞念没滋没味地啃着苹果。
“怎么的呢?”
虞念看向乔敏,面色凝重的。“他今天突然说要我留在他身边,我吓得要死。”
乔敏愕然,“他想毁约?”
虞念摇头,“不知道,后来别的话就打岔打过去了。”她一口苹果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一想起这件事心又在犯嘀咕。
“敏敏,我太担心了,但愿他就是临时起意,没把这个念头当真。”
乔敏思量许久,说,“其实别管他这句话说得是不是走心,他现在对你正上头呢这是个事实。”
虞念浑身一颤。
冷不丁想起江年宴之前在她耳边低喃,我对你着迷了。
一时间呼吸变促。
她将苹果放在茶几上,轻声说,“一年,一年过去了桥归桥路归路,我只能这么想。”
虞念抬眼看乔敏,“我现在不能真把他惹毛了,否则吃亏的不仅仅是我,整个虞家都得遭殃。”
“你想怎么样?”乔敏问。
虞念抿唇,少许很艰难开口,“任他予取予求。”
乔敏眸光一怔。
“江年宴那个人习惯了绝对的掌控,这几年京城太子爷的身份让他做得虽说低调,但身边阿谀奉承的肯定不少,所以他容不得别人说不字。”
虞念清醒分析着,“就好比丛林里的虎狼之辈,猎物太听话太温顺它们反倒没兴趣,相反对那些试图拼命逃跑的猎物追个不停。江年宴就是这种人,我只要乖乖听话,温顺地在他身边行事,时间一长他肯定就腻了。”
当初他为什么要有这一年之约?
理由很简单,打击报复。
所以他最想看见的就是她彻底卸掉一身高傲,将她的尊严死死踩在脚底下。
他想,那她就给。
让他彻底失去了狩猎的兴趣,让他觉得得到手的东西索然无味。
乔敏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并非京圈,哪怕认识些人脉,那些人自然也是不敢得罪宴少的。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
虞念这个当事人走进了死胡同,而作为旁观者的乔敏何尝不是一样也走进了死胡同?
手机响了,打散了这份宁静。
虞念看了一眼手机,就放在了茶几上,屏幕一亮就连乔敏也看见了。
江年宴。
她立刻就想起玉镯的事了。
果然,接通后江年宴问,“你找我?”
虞念嗯了一声,便直接问了玉镯的事。江年宴笑,“就因为这点事?”
“那只镯子虽不说世间罕有吧但也价值不菲。”虞念说。
江年宴在那边沉默片刻,说,“我好像从来没送过你礼物,所以这份礼物喜欢吗?”
虞念总觉得怪怪的,想了想说,“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不算什么。”江年宴轻描淡写,“毕竟我包了你。”
通话结束后虞念的手指头在抖,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生气。紧张是因为这只镯子对她而言太重要了,生气的是江年宴的话太气人了。
乔敏手持锦盒,看着盒子里的玉镯好半天,反应过来问她,“就是你要我打听的那只?”
虞念点头。
乔敏将其从盒子里拿出来端详,感叹,“这料子是真好啊。”
现在上哪找这么润的料子啊?
拿在手里真就是羊脂似的惹眼。
“茉莉花的雕功太棒了。”乔敏赞叹,“虞家的师父?”
虞念点头。
乔敏啧啧了两声,“就不谈料子,单是这朵茉莉花就价值了得了。”
虞念面色凝重的,“买镯子的钱我都准备好了。”
“所以这算不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乔敏不以为然。
虞念却摇头,“敏敏,不是这样的。”
乔敏没理解她的话,眼里狐疑,顺手将镯子放回锦盒里。
虞念之前是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没跟乔敏讲明镯子的事,眼下时间也宽裕了,她便跟乔敏一五一十说了她和虞倦洲的打算。
乔敏是个聪明人,等听了全部后恍然大悟,也明白了虞念刚刚那句“不是这样的”含义。
“是太巧了。”乔敏也这么觉得。
良久后乔敏又说。“是不是良心发现,知道你想拿玉镯做人情,所以干脆就送你了?对江年宴来说这不过就是个镯子,没什么特殊的。”
“不对。”虞念可不这么认为,“第一,我想拿镯子做人情这件事是只有我和阿洲知道,连你都是今天才知道的,他江年宴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第二,你可别忘了江年宴是为了什么买镯子。”
“是为了……”乔敏想起之前查到的。
也对啊,是莫拉小姐看上的在先,江年宴派人去拿走了镯子在后,显然就想借花献佛不是?
又为什么送给虞念?
只是当礼物送出去?
那莫拉小姐那头怎么交代?
“不管怎么样,现在镯子在你手里了,江年宴的话说得也很明确,就是送你的东西,你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呢?”
乔敏想的脑袋疼干脆就不想了,“你与其揣摩他的心思,倒不如赶紧拿着镯子去办正事。”
虞念看着锦盒里的镯子,轻声说,“我就是怕我前脚把镯子送出去了,后脚江年宴再跟我要。”
乔敏吃惊地看着她。
“怎么了?”虞念被她瞅得不自然了。
乔敏哭笑不得的,“弄了半天你是在担心这个?”
“不然呢?”
乔敏无语了。
“他刚刚在电话里是不是说这镯子是送你的礼物?”
虞念点头。
“你送别人礼物还会往回要吗?”
“当然不会啊。”
“那你怎么就认为江年宴会往回要?送别人的东西那就是别人的了吧。”
虞念叹气,“这不是莫拉看上的东西吗,万一哪天江年宴为博美人笑出尔反尔呢?”
“那你也不给,都是你的东西了,你有权支配吧。”乔敏真是服了她的脑回路了,但也能看得出她是太重视这个镯子了,所以患得患失。
“再说了,我觉得江年宴虽然有时候做事挺混蛋的,但作为男人他还是要脸的吧?送女人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虞念想想也是,至少江年宴还要脸。
这事儿想通了,她也懒得再去思考江年宴送镯子的巧合与否,不管怎么样,结果就是她拥有了镯子,这就可以了。
司霆叶又打了电话相邀,虞念也再次礼节般的拒绝。
就在虞念在为如何对接黄太而做准备时,不想黄继发主动联系了虞念,态度跟之前虞倦洲口中的那般天差地别,一口一个虞小姐叫着,借此想要见一面。
虞念感到费解,这人的态度转变太大了。
便问,“是关于厂房的事?如果是的话,您还是跟阿洲联系吧。”
她跟黄继发从未有过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