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壮族人果然天生具有歌舞的天赋。
农清珊分别教了三次,就有学生完全学会了,让她感到非常震惊的是,这些孩子音色非常纯净,声线具有很强的可塑性,音域也像大海一样宽阔。
听一耳朵,如饮美酒,迷人而又心醉。
教会孩子们后,农清珊和伙颜玉都来到大爷爷家。
安若泰天安静地打量着手中的铁力木疙瘩。
认真的男人。
农清珊的心底,似乎有一根弦儿,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伙颜玉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在一天之内连续给她带来惊喜的家伙。
安若泰突然动了。
左手紧紧抓住铁力木疙瘩,右手紧握柴刀,习惯性地挽了个刀花,柴刀仿佛有灵性般地在空中舞出一阵玄光,轻轻地落在木头上。
一片木屑快速掉在地上。
他要做什么?伙颜玉打量着安若泰,满脸好奇。
而农清珊直接走到大爷爷身边,直接问道:“他在搞什么鬼?”
大爷爷摇了摇头。
农清珊不满地说道:“神神叨叨的。”
三伯削了一会儿铁力木,这家伙很吃劲儿,连他这个木匠大佬都有点顶不住了,放下刀,小声说道:“别打扰他,阿泰做的这个东西很厉害。”
农清珊挑了挑嘴角,心道:姐什么东西没见这?
安若泰削了一会儿,舞得看不清的刀突然停了,他拿着木头端详了一会儿,猛地吹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凤头。
尖嘴、慧眼、羽毛、栩栩如生,仿佛真有一只凤凰落在他手中,似乎正在引颈高歌。
安若泰顺手将它递出去,顺嘴说道:“浸一会水,上油,三蒸三煮三晒。”
农清珊接了过去,顺嘴说道:“姐凭啥听你的?”
安若泰一惊,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先前太专心,没注意她已来了。然而,来了就来了,呆着吧。
他没搭理她,而是又抓起最后一块铁力木疙瘩,打量了一会儿,马上动刀,很快又削了一个凤头上来,一起扔进了水缸中。
做完这一系列活计后,黄芹芹已将笋壳按要求做好送来,他接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平铺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拿起一个被剖开的葫芦。
葫芦首尾都被锯掉,只剩下两面透风透光的腰,整体是扁圆锥形,长8厘米——8.5厘米,中间部位最大直径14厘米,前口直径12厘米约为筒腔最大周长的14,后口直径3厘米为前口直径的14。
安若泰认真地看了看,又回忆了一会儿,用笋壳将前口蒙住,固定好后,又将被三伯硝好的吹风蛇皮拿来,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段儿,蒙在笋壳上。
拿过一把小刀,在葫芦侧面开了几个不足半厘米的小孔,又在里边装上了几个卡口,装上几根小的金属弹簧,然后,抱入屋内阴凉地方放置。
接连做了三个葫芦,摆放成一排。
农清珊再也忍不住了,叫道:“小子,从实招来,这是啥?”
大家听她这么一叫,都将目光投向安若泰,依然想听他解释一下。
安若泰没理大家渴望知识的目光,看了一眼三伯,发现他连一根木头都没削好,干脆拿过剩下那一根铁力木,用柴刀飞快地削了起来。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三伯沮丧地发现,这小子后来先到,没用多久,就将削好了,仿佛坚硬的铁力木到了他手中就变成了出锅的面条一般。
不一会儿,安若泰又削好了,根本不理他期艾的眼神,将两根木棍都扔进水缸中。
这时,第一根木棍儿已三蒸三煮三晒完成,连第一个龙头也完成了这道此工序。
安若泰第一次有了表情,咧嘴笑了笑,将木棍儿插入葫芦之中,一插到底,进入预留的卡口中,楔子轻轻一推,就严丝合缝地结合在一起。
他又将两根手指粗丝的木头卡入木棍的另外一端,左右各一个,但并不在同一条直线上。
木棍平面的中间,已留下两条浅槽,安若泰在一堆搜刮来的杂物中,找到了几根尼龙线,一头栓在葫芦底部,从木棍的浅槽中排过,到另外一端,从小孔中穿出,牢牢地绑在两端的小木棍上。
顺手拿过龙头,巧妙地卡在木棍上。
农清珊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一次,不仅仅是她,大爷爷、伙颜玉也在问。
安若泰又咧嘴笑了一下,手指在尼龙线上轻轻拔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静静地听了一下,又分别扭动了一下两边的短小木棍,又拔了一下,又是叮的一声响。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叫鼎叮壮语den”
“den?”大爷爷和三伯都疑惑地问道。
“什么鬼?”农清珊感觉额间都有五线谱了。
而伙颜玉的大眼睛已差不多将脸儿占去了三分之一,十万个为什么写得好分明。
安若泰制成了这东西,心情大好,听了听声音,虽然紧张赶制而成,音质却非常地道。
还是这个味道,还是这个配方。
很显然,哥泰的手艺已突飞猛进了。
他抬头看了看大家,看到的全是懵逼二字,心中难免有些得意,说道:“其实,我们可以称它为天琴。”
“天琴?”农清珊喃喃自语,声音真的不错呃。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乐器?”
安若泰点了点头,认真而慎重地说道:“这是具有民族物色的乐器,无法给它定级,在行家眼中,它值上千万,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它可能分文不值。因为,艺术是无价的。”
他拿出不知从哪家顺来的一条刺绣背带,一边系在龙头上,一端系在葫芦底部,顺势背在背上,把天琴移到腹前,轻轻地弹了起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安若泰边弹边唱,那忧伤的琴声、发自内心的孤独,以及前世的父母亲朋友,这一世的父母,全都出现在心中,从最隐蔽的角落走出来。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不知不觉地从坚硬而微黑的脸庞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