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泾浜码头,位于英法租界的界河上,于明自从接收斧头帮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把总堂设这里,后来为了抗日的需要,总堂转入暗处,这里就只是纯粹的码头了。
这条杏是黄埔江上的一条支流,航运却也很发达,今天码头上如以往一样繁忙,苦力们排成五条长长的队伍正从货船下货。
码头下货的工作是承包给包工头的,包工头得到工程之后就召集苦力干活,在仓库门口放一张桌子,苦力们扛一个包进过这里时就发一根**的竹签,在规定的时间内装卸完货物之后,货主会把工钱给包工头,而包工头则按照苦力们手上的竹签数量分别发放工钱。
现在下午两点多,下午码头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没多久,今天苦力们的工作是装货,即是从仓库内扛包扛到货船上,扛一个包经过仓库门口包工头时就在包工头那领一跟竹签。
终于轮到杀人犯张汉杰了,张汉杰穿着一身灰色无袖短装,露出两个粗壮、黝黑、结实的膀子走进仓库,两个苦力抬着一个大包放在他的肩膀上,张汉杰双手抓稳,动了等身体让自己舒服一点,然后说:“兄弟,再来一包！”
一个苦力一副好意的样子问道:“兄弟,行不行啊?”
“没事！”
两个苦力依言又抬了一包码上了去,张汉杰左手固定住上面一包,感觉还能行。于是又说:“兄弟,麻烦你们再来一包！”
我擦,怪物啊！就算能扛动难道不怕把腰闪了吗?要知道这一包可是一百五六十斤,三包就有四百多接近五百斤了！两个苦力惊骇地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苦力劝道:“我说兄弟,你很缺钱吗?没必要这么拼命啊！这万一要是出了岔子一辈子就毁了！”
张汉杰哼哼两声,然后说:“没事,兄弟,我扛得动,多谢二位兄弟！再来一包”。
张汉杰执意要再上一包。两个苦力也不能不给他上,这种苦力活就是吃力气饭的,只要你力气大,能干活,就赚得多。
自从这里成为青帮的地盘,龙帮就定下了规矩,不能盘剥这朽力,以后就基本上没有包工头敢无故克扣苦力们的工钱了,但凡只要是龙帮控制的码头。干活的苦力是最多的,因为这里工钱高。管理得很有秩序,基本很少有人敢在码头上闹事。
张汉杰扛着三包走到包工头面前喊道:“老板,三包！”
包工头看着张汉杰肩膀上码得高高的包吓了一跳,“我擦,你小子厉害啊,有把子力气！喂,你叫什么?有没有兴趣到我身边来做事?”
张汉杰看了一眼包工头,然后放下眼帘说:“多谢老板看得起我,可我只是一个苦力。只会干苦力活,其他的也干不了！”
听张汉杰的话,包工头一副可惜的样子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可惜了这一副好身子骨啊！”说完递三根竹签给张汉杰。
还在排队的苦力们看见张汉杰一次扛三包,都眼热不已,要是能每一趟都扛三包。那他的工钱将是其他人的三倍,苦力们谁不希望多扛点,可这活是靠身体本钱的,没有那个身体本钱。就算再想扛得多也是妄想,这不是讲狠就行的。
自从上次的抢劫黄金的任务结束后,张汉杰就一直这里干了,原本他以前每次都是只扛一包,可这前几天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不得不卖力地干活了,因为他娶了一个寡妇,而且还是一个带儿子的寡妇,以前他只是在老家有一个老娘,每个月除了把大部分军饷寄回去,自己留下一小部分自己用之外,就是一个人吃饱了不饿的人,可现在一下子又增加了两张嘴,他的压力突然一下增大,他必须努力赚钱才能养活一家四口。
连续扛了趟,张汉杰气不喘,面不红,还跟苦力们有说有笑,这时一个年轻的女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提着篮子站在远处看着张汉杰。
张汉杰在其他苦力们惊艳的表情中扭头看去,那不是刚娶的媳妇吗?恩,还有便宜儿子,他急忙跟其他苦力打了声招呼,然后向媳妇儿子跑去。
“筠竹,你们娘俩怎么来了?“张汉杰跑到娘俩面前傻傻地笑着问道,其实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还是有媳妇好啊,这不,干活都有人老婆带着儿子来看望,而其他苦力一脸羡慕的样子让张汉杰非常爽。
赵筠住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脸色有些苍白和憔悴,可无法掩饰她大家闺秀的气质和亮丽的容貌,她脸上出现一圈红晕,低声道:“我,我怕这里的伙食不好,就给你带了几个馒头！”
“呵呵,好,好！”张汉杰傻笑着,接过篮子,牵着娘俩的手走到一边休息去了。
小男孩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有些面黄肌瘦,他紧紧地抓住赵筠竹的袖子,对张汉杰这个便宜老爸还有些认生。这娘俩在遇到张汉杰之前吃了不少苦,现在到处打仗,到处都死人,赵筠竹一家逃难来租界投靠朋友,可在路上她丈夫病死了,她丈夫本就是文弱书生,家世还是殷实,日本人打进来之后就只顾着带老婆孩子逃命,钱财也没带多少,加上他一病,赵筠住为了给他治病把钱花了精光,到最后还是没到上海就死了。
丈夫死了之后,赵筠竹也不好再去投靠丈夫的朋友,自己忍着苦楚一个人拉扯孩子,可她一个女人家在上海无亲无故,又没有愿意做当保,很少能找到活干,要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张汉杰,估计他们娘俩就撑不下去了。
张汉杰一脸幸福的样子咬着馒头,这时远处不少苦力们都在指着他大声哄笑,张汉杰恼怒道:“去去去,笑什么笑?有本事也让你们的老婆来给你们送吃的！”
苦力们一哄而散,赵筠竹低着头一脸不好意思,张汉杰傻笑着,看着儿子笑着说:“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谁知这小子爆出一句:“不,你昨晚欺负妈妈,你是坏蛋！”
赵筠竹当即羞得无地自容,将头埋得低低的,张汉杰笑骂道:“你小子,还挺鬼灵精的,我那是对你妈妈好,知道不?叫声爹来听听”。
“不,坏蛋！”
这时,一辆五辆汽车开进了码头,车队停下之后,下来大批身穿西装眼戴墨镜的大汉,码头的负责人一看就知道帮中大佬来了,立即带着小弟们跑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码头负责人点头哈腰问好,于明摆手道:“不用客气了,都是自己家兄弟！”
小头目感动地直想哭,多好的老大啊,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从不在兄弟们面前摆架子,小头目小心问道:“老大,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于明笑道:“我今天可不是专程来看你的,我是来找人的,咦,不是在那吗,走,咱们过去！”
一大群衣着不凡的人物到来,让码头上的苦力们都不由得驻足观望,小头目见状挥手大声吆喝:“没事,没事啊,大伙继续干活！”
于明的到来让张汉杰吃了一惊,他立即放下码头,把嘴抹干净立正敬礼道:“指挥官,您怎么来了?”
于明笑着摇了摇手:“放下,放下,那么多礼数干什么,咦,这是?”
张汉杰腼腆地介绍道:“这,这是我刚娶的老婆,赵筠竹,这个是我儿子,小军！”介绍完了之后又向自己老婆介绍了一下于明。
于明点点头打招呼:“大嫂你好！叫我于明就行了！”
赵筠竹有些拘谨,说道:“于明太客气了,小军,叫于明叔叔！”
小家伙这次倒是很乖,叫了一声叔叔,于明很高兴,将手一伸,一个机灵的兄弟立即掏出两块大洋放在于明手上。
于明蹲下,将两块大洋塞在小家伙的小手上,笑着说道:“小军乖啊,叔叔给你钱去买东西吃,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小家伙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拿要不要,扭头看了看自己妈妈,赵筠竹为难地又看向张汉杰,张汉杰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是叔叔给的,就拿着吧！”
见孩子拿了,于明笑道:“这就对了嘛,别人给的不能拿,叔叔给的就一定要拿！”
张汉杰知道于明今天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开口问道:“于明大哥这次来是有事?”
于明看了看张汉杰,又看了看赵筠竹母子,摇头道:“算了,这活你干不了！”
“别啊,于明大哥,您来都来了,有事就直说！”张汉杰急忙道。
赵筠竹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好乱说话,只能牵着孩子站在一边看着。
于明犹豫了一下,挥手让其他人都退开,然后说:“好吧,是这样的,现在有一个活,我准备把你们五个重新聚集起来送一对夫妻去湖南,现在不仅是日本人,就连英国人都盯上了这对夫妇,这对夫妇非常重要,他们有一项研究如果能够成功生产出一种药物,会让受伤的人感染发炎的死亡率大大降低,这是造福整个华夏人的事情,你想想每次战斗过后因为受伤感染而死的人有多少?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出现闪失,现在我身边兄弟们的身手都及不上你们五个,所以我想请你们出手,另外还有一个人会在暗中支援你们！不过这次行动有一定的危险性,你现在又有了老婆孩子,所以…….”
这个五人小组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了张汉杰,他从前毕竟是正规军的军官,带兵还是很有一手的,用他做这次行动小组的指挥官是于明早就决定好的,可现在他有了老婆孩子,而且还是刚娶的老婆,得了一个便宜儿子,这就让于明很为难了。
于明事先没有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上海滩的局势很复杂,他又不能轻易离开,否则帮中无人主持大局,如果张汉杰不能去,这让他去另外找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呢?
张汉杰确实犹豫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而且这一去谁知道是凶是福?如果发生意外,赵筠竹将再次失去丈夫,孩子又会失去父亲。
正当张汉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赵筠竹说话了:“汉杰,于明刚才说的我也听见了,我虽然是一个女人,读的书虽然不多,但也知晓大义,如果这对夫妻真的研制出那种特效药物为我们国人造福,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我的丈夫能够为他们保驾护航,我和孩子都会百感荣幸,你去吧,我和孩子会等你回来的！”
于明感概万千,一个小女人都知晓大义,那些为了私利而投靠日本人的汉奸们真应该自裁以谢天下啊！
张汉杰欣慰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说道:“我去,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就把娘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说完向于明点了点头:“好,于明大哥。这活我接了！”
于明笑了,说道:“我替那对夫妇谢谢你,这事也不着急,你先跟嫂子和侄子好好呆上几天,我会派人去找你的！”
说完之后于明掏出支票簿和钢笔,签了一张一千五百块大洋的支票递过去:“这是这次行动的报酬,一千五百块大洋,我先付给你！”
张汉杰没有拿,赵筠竹连忙推辞:“于明这钱我们不能要。这次是一项义举,怎么能够要钱呢?”
于明笑道:“大嫂,现在上海滩物价又贵,你们也要生活呀！只不过汉杰比其他人多了五百块,他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承担的压力要大很多,理所当然要多一些,再说不止你们有,其他人也有。如果你们不拿,其他人怎么好拿?拿着吧！”
“这……好吧。这也太多了,我们不能要这么多！”赵筠竹迟疑地说。
于明摇头道:“不多,一点也不多,大嫂,这可是卖命钱啊！钱是小事,如果钱能让那对夫妇安全回到湖南,就是花再多的钱我也拿得出来,只可惜这不是钱多钱少能说了算的！”
最后张汉杰还是接过支票塞进了赵筠竹的手心里,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总算是定下来了。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