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两个女孩同时发出一声疑问。
“对,上学。”
“我不。”陈静说,“现在局势这么紧张,我哪有心情闲在这里读书。”
“我不。”袁缉贞也说,“我连字都认不了几个,还读书,不要让人笑话。”
“我不。”韩勇用比她俩更大的声音说,“我说了让你们上学,你们就必须上学。要不……我多没面子?”
陈静和袁缉贞相视而笑,这位勇子哥出的主意,倒很少有不合适的时候,还是先听听他说的上学是什么意思再说。
“小静,你的任务是去学习电讯技术,我跟何先生已经说好了,只等这边一开电讯班,他就给我留一个名额。我思前想后,整个护村队,文化程度最高的就是你了,只有你去学才最合适。”
“电讯?”陈静惊喜道,“就是发电报吗?”
“对,发电报的技术。”
“我学!”陈静高举双手叫道。在红军里面,培养一名电报员是多么困难,她是知道的。现在居然有一个机会能够让她成为一名电报员,未来如果她能够回到红军去,将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啊。
韩勇呵呵一笑,这个结果是他早就料到的。对陈静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拿革命工作来要求她,这小妮子,真不愧是革命老前辈啊,这觉悟……真让人受不了。
“那我学什么?”袁缉贞见陈静投降了,也来了兴趣,想听听韩勇给自己安排的是什么。
“战场救护。”
“战场救护?是当医生吗?”袁缉贞倒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可是,我能学会吗?”
“没事,慢慢学,什么知识都是人学的。”韩勇耐心地说。
以韩勇的意思,其实只是想让袁缉贞学一技之长,省得未来没点本事,在朱泾村护村队里总是被人当成一个大小姐。至于具体让她学什么,韩勇还真没想好。毕竟袁缉贞的文化程度低,让她学更复杂的东西也学不了,战场救护主要是掌握一些技巧,韩勇估计袁缉贞应付这种事情是没问题的。等学好之后,回到护村队和藤井美惠子组建一个卫生队,让袁缉贞当个队长啥的,也满足一下她的成就感吧。
“好,勇子哥,我听你的,我就学战场救护。”
“嗯,等过几天,我和何先生再联系一下,看看上海这边有没有护士班,送你到那里学上一段时间。等有了一些基础之后,我再给你找更高级一点的班。”
“那……要学多久啊?”
“我不是说了吗,一年时间。”
“那,你打算在这里呆一年啊?”袁缉贞明知故问,她其实已经猜出韩勇要把她俩留在上海了,只是还不敢确信。
“不是,我们得先回去。”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袁缉贞说变就变,她还没有离开过护村队的人独自在外的经历呢,更何况,这里还是陌生的大上海。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小静吗?我还会再留两个人下来和你们做伴。上海的情报站要建立起来,小静负责全面的工作,你们都算情报站的工作人员。一年之后,我派人来替换你们。”
袁缉贞看看陈静,等着她和自己建立同盟。但陈静不像袁缉贞有这样多的纠结,学习电讯和建立情报站都是大事情,她能够掂出份量,所以对于韩勇的安排,她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那好吧……”袁缉贞撅着嘴说,她见陈静没有反应,知道自己已经孤立了,再执拗下去,说不定会惹韩勇不高兴吧。留在上海学习,倒也不是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上海这么繁华,生活一定非常舒服吧。
“都想通了,那准备一下,我带你们逛街去。”
“真的?!”
“谁不想去的,可以举手。”韩勇开着玩笑说,这两个姑娘,一个天真烂漫,一个文雅矜持,容貌都在上乘水平,带着一起逛街,的确是很愉快的事情。
“我去!”“我去!”两个女孩都争着说,然后便是一通梳洗打扮,中间难免要把韩勇先推到走廊上去等待一会,女孩子出门之前有些事情是小伙子不宜的。
韩勇回房间拿了点钱,跟苏晓峰和于明打了个招呼。于明打算带两个人随同保护,被韩勇拦住了。上海毕竟是大都市,治安应当没什么问题吧,带着几个保镖,反而有些扎眼了。
韩勇和两个女孩走过旅馆的大堂时,经理迎了上来:“韩先生,两个小姐,你们要出门吗?”
“嗯,我出去随便走走。”韩勇说道。
经理向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一个人挥了一下手,那人一路小跑地过来了。经理介绍道:“韩先生,这位是王司机,是我们老板交代专门给你们开车的。”
“开车?我没车呀。”
经理微笑道:“我们老板给您留了一辆车,随时听候您的安排。”
韩勇暗暗称道,难怪杜老板能够在上海滩做得风生水起,从这样一些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此人非常擅长结交朋友。自己救了杜大小姐,杜老板当然是心怀感激。但能够专门拨出一辆车来随时听候调遣,在当时也算是挺大的手笔了。
“这个……就不麻烦了吧?我们只是随便走走。”韩勇婉拒道。
“应该的,应该的。老王,你把车开过来。”经理坚持道。
老王从后院把车开到了旅馆门口,又跳下车帮韩勇和两个女孩拉开了车门。韩勇上车的时候,灵机一动,问经理道:“经理,杜老板是说这个车完全由我支配吗?”
“对对,完全由您支配。”
“那好,这样吧,老王你留下,这车我开走了。”
经理和王司机都吃了一惊,经理问道:“韩先生,您会开车……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我是说,您开车方便吗?”
韩勇坐进驾驶座,试了试离合、刹车和油门,又熟悉了一下档位和其他地方,笑着说:“呵呵,我驾龄都五年了,就是没本而已。……小静、珊儿,赶紧上车。”
经理想拦住韩勇,又不知说什么好。王司机只是听经理命令的,更不敢和韩勇争执。陈静和袁缉贞二人上了车,经理帮着关上车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韩勇把车晃晃悠悠地开走了。
“经理,这合适吗?万一他撞着人怎么办?”王司机晕晕地问。
“快,向老板报告,叫几个保镖跟着他们。”
韩勇倒也没有吹牛,记忆里早在五年前,他就跟着师傅学过开车了,只是那时候年龄不够,那个时候也不需要驾照。后来,虽然一直没有时间去正式学习,但无照驾驶的次数有过很多回。尤其是每次跟着瘦猴去在训练场玩的时候,总能找辆车开上半天,所以车技还真是不错。30年代的汽车与后世的汽车相比,主要的操纵部分都是相同的,只是方向盘之类没有助力,转起来更累一些而已。韩勇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开了两三公里,就完全掌握了这辆车的操作,速度也逐渐提了上来。
“勇子哥,你居然还会开车呀?”袁缉贞连惊讶带奉承地问道。
“马马虎虎,驾校除名,自学成才。二位女士,你们想去哪?”
“不知道。”两个女孩一起回答道,上海对于她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们还真说不出想去什么地方。
韩勇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着,纯粹只是过一过开车的瘾。醒过来一年多时间了,还没摸过车呢,的确有些手痒。两个女孩则坐在车里东张西望,两边的热闹已经足够她们瞧了,她们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勇子哥,这里的房子好漂亮啊。我们如果能住在这里多好。”袁缉贞感叹道。
“好啊,我们就在这里买一套房子好了。”韩勇信口说。
“你说笑吧?”袁缉贞疑惑地问,“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我是当真的。”
“这怎么可能,这里的房子,肯定好贵的。”
韩勇想了想,说:“现在的房子,估计还真不算贵。如果是以后来买,可就贵了,这个地段,一平米,起码不得100大洋?”
“啥叫一平米?”
“我们这个车子里面,大概是……4平米吧,你算算一平米是多大。”
袁缉贞看看车箱内部,咂了咂舌头:“这么点大的地方,要100大洋啊?”
“是……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韩勇赶紧把思路拉回来,对陈静说,“小静,说真的,你要物色一个地点,护村队要买一套房子下来,作为情报站的位置。”
陈看看外面,说:“这个地方不太合适吧,情报站最好选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太僻静了不行,有个人员走动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太闹了也不行,不容易保密。”
韩勇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这事也不急,我们先住几天,等熟悉了情况再说。”
三个人开着车在上海街头兜了一个下午的风,韩勇又给两个女孩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袁缉贞惦记着远在朱泾村的张天佑夫妇,帮他们买了看书用的放大镜、暖手炉之类的东西,叮嘱韩勇回去的时候给他们捎去。韩勇在路边找了一家比较正宗的本帮菜馆,请两个女孩吃了一顿上海菜,当然,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在上海吃本地的特色菜。
吃过饭,大家都累了,韩勇开着车,凭着感觉寻找回去的路。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幢亮着巨大的霓虹灯的建筑,里面传出来隐隐的音乐声。袁缉贞兴致勃勃地问道:“罗子哥,那是唱戏的地方吗?”
韩勇仔细看了看建筑物上的英文字,笑着说:“想不想去开开洋荤,你们都没见过洋人吧?”
那座建筑,是国际海员俱乐部,洋人云集的地方。
韩勇把车开到海员俱乐部的门口,招呼陈静和袁缉贞一起下车。陈静倒是无所谓,直接从车上就下来了,袁缉贞赖在车上不肯动:“勇子哥,我们真的要去看洋人啊?”
“是啊。”
“我怕……”
韩勇笑倒:“你怕个啥,洋人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跟华夏人没什么区别,就是肤色不一样而已。”
“我不敢看,人家说洋人都是鬼子,可凶了。过去我爹在的时候跟我说过的,他是听我爷爷说的,我爷爷见过洋人。”
这可真是一笔糊涂帐,袁缉贞的爹,然后是爷爷,估计得往前算50年了,估计也是什么什么联军的时候吧。这个历史阴影,时间可是有点太长了。
“没事,下来吧。我们到这来玩,他们不敢拿咱们怎么样,听话,我一会叫个洋人跳舞给你看。”韩勇说着,过来帮袁缉贞拉开车门,拽着她的手把她拉下车来了。袁缉贞其实本来也只是装装娇气,她爸爸听她爷爷讲的事情,在她脑子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深的印象,更何况,她的干爹不还是在洋人那里留过学的吗。借着韩勇拽她的劲头,袁缉贞跟韩勇来了个合理冲撞,脸在韩勇胸前蹭了一下,手也借势搂了一下韩勇的腰。陈静在一边看得真切,偷偷捂着嘴笑。
俱乐部的门童见罗毅一行是从小汽车上下来的,倒也没有阻拦,一躬身就让他们进去了。这种娱乐场所,本来就是认钱不认人的,能够开一辆小汽车带着两个女人来逛的,要么是富二代,要么……就是拉皮条的。
韩勇带着两个女孩进了俱乐部的酒吧,侍应生过来把韩勇一行带到一张小桌子前,拿过酒水单,先递到两个女士的面前。陈静和袁缉贞看得晕晕乎乎的,都用求救的目光扫向韩勇。韩勇努力想装出一个“小开”的样子,但一时也想不出具体的饮料名称了,记得在小说里看过一个什么“卡奇布诺”还是“卡布诺奇”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发明出来,万一说错了就露怯了。他迟疑了一下,对侍应生打了个响指,说:“给我来两瓶美国啤酒,这两位小姐,每人一个甜品。”
侍应生不声不响地走了,过了一会,把韩勇点的饮料都拿了过来。陈静和袁缉贞分别是一杯冰淇淋,上面配了一些不知名的果酱,看起来花花绿绿的样子。两个女孩子都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她们偷偷地看了看周围女士们的样子,又小声商量了几句,就各自拿起小勺一点一点地挖着吃起来。韩勇看着她俩的样子,忍不住想发笑,为了显得斯文,她们每一勺都挑得极少,但吃起来的速度却非常快,一勺接一勺地,不像那些淑女一样半天才吃一口。
“好吃吗?”韩勇笑着问。
“嗯,好吃。勇子哥,你也来一口?”袁缉贞挑了一大勺递过来。
“不用,我喝啤酒就好了。”
“你这个是酒啊?”
“要不要尝尝?”
袁缉贞不管不顾地,拿起韩勇的杯子品了一小口,差点就想吐出来了。好不容易咽下去,嘀咕道:“好苦。”
韩勇乐了,啤酒本来就带苦味,袁缉贞刚吃过冰淇淋再来喝,当然更觉得苦了。
“这么苦的酒,喝着有什么意思嘛?”袁缉贞说完,赶紧把刚才挑的一大勺冰淇淋都塞进自己嘴里。
“你们看到洋人了吗?”
“没有啊。”两个女孩都说,在心里,其实她们真想看看洋人是啥样子。
“咦,那边那几个不都是洋人吗?”韩勇惊讶于她们的近视。
毕竟事后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