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县算不得大县,但也有村社二百余。 狐心小齐带着康文挨个巡查过去,怎么也要月余了。 这还只是乡里之间的狐狸,还不算真正山野间的狐狸,也不算狐中望族。 乡里之狐可以由狐心小齐去统计和巡查,深山之狐或者狐中望族就不行了。 狐心小齐毕竟只有宫梦弼一点性灵在身,借不了多少法力。在乡里之间与人共居的狐狸多少会遵循人类社会的规则,狐心小齐大约也能应付。 深山之中的环境就要复杂得多,碰上些厉鬼凶魔,狐心小齐是搞不定的。 而狐中望族,恐怕不会给一个狐仙使者面子。 就连马神婆家的狐狸都不曾把狐心小齐放在眼里,狐中望族恐怕就更不希望顶上多个上官了。 宫梦弼准备修养好之后自己去打探打探,虽然仙职松散,但也不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明月高悬之时,美人岭的三姐妹飘摇着上了无还峰。 宫梦弼嗅到了鬼气,出门来看,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黄衣佳英言笑晏晏,道:“我们是想来看看那傻子如何了。” 宫梦弼道:“这可不巧,我把小齐松下山去了,可能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芷若奇道:“这才两日功夫,你就把他治好了?” 宫梦弼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治得好。他丢失了一魂一魄并非偶然,而是被交趾国的蛇母神捉走了,我本事低微,没有办法从蛇母神手中抢他魂魄回来。” 宫梦弼就把小齐这离奇身世说了,三位佳人也不由得唏嘘。 她们都没有听过蛇母神的名号,只是听宫梦弼所说,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就着小齐的话题聊了一阵,宫梦弼瞧这三位姐妹也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有些欲言又止,不禁问道:“三位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大姐琼芳有些歉意,道:“其实今日登门,除了为了那傻子的事情,还是又有事相求。” 宫梦弼请她们坐下,道:“说来听听。” 琼芳推了推佳英,佳英便向宫梦弼行礼,道:“其实是为了我的事情。” “我本是县城人,家中姓陈,十几年前因故而亡,因为心有怨气,不肯进阴曹,躲进了龙盘山中,受二位姐姐照顾,寄托在美人岭的一株桃枝之上。” “但年深日久,桃枝的灵性已经不足以为我凭依,而我的坟冢又远在县中。” 佳英苦笑道:“狐仙原是在县城修行,因此我想拜托您帮我迁坟。” “这……”宫梦弼眉头微微皱起,道:“我不知你家近况如何,若是家人尚在,何不托梦请家人帮忙迁坟?” 佳英摇了摇头:“家中父母已经故去,兄长与我不合,并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宫梦弼苦笑道:“怎么找我帮忙?” 佳英看了一眼宫梦弼,道:“我原是想请施婆婆帮忙的,但施婆婆不想出山,让我们问问你。” 宫梦弼想了想,道:“迁坟恐怕迁不了,只能取了你的尸骨埋在美人岭。” 佳英喜道:“那便足够了。” 迁坟是个大事,凭空把人家坟挖走了,不是什么好事。但仅仅取走尸骨就容易得多了,至少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正好,宫梦弼也有事要去一趟沈家,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佳英十年不曾回家,自己的坟冢在哪都不清楚,所以宫梦弼就带着她一起走了。 天将明时,琼芳和芷若先回了美人岭。 宫梦弼将佳英的魂魄收在伞中,下山去了吴宁县。 吴宁县沈家。 宫梦弼施展翳形术进来,就看到沈家为他留存的东园。 东园依旧荒废,满地莎草与艾蒿茁壮生长。 其中一条小路原本是宫梦弼施法开辟的,后来则是被反复踩踏,一直留存了下来。 宫梦弼原本居住的楼阁没有大动,只是被改成了香堂。 堂里供奉着泰山娘娘的神牌,在泰山娘娘神牌旁边,则供奉着宫梦弼。 宫梦弼伸手一引,香堂中的香火便投入他的袖中,消失不见。 看着自己住了十年的地方,宫梦弼一时间有些感慨。 沈山这些时日都在忙着处理两个小崽子的事情。 吴宁本地有石洞书院,乃是县中望族郭家所设,还请了当今名师在此讲学。 吴宁的学风一直不错,沈山原本是想把两个小崽子送进石洞书院修学的。 但宫梦弼曾警告他最好放得远一点,不然容易生变故。 所以沈山这些时日就一直在联系友人,希望能把两个小崽子送去余杭,在万松书院治学。 两个崽子年纪小,送得太远舍不得,太近又怕出变故,只好选了余杭。 正巧余杭又有远亲在,可以帮着照料。 沈山供奉宫梦弼的时候祝祷了几次,宫梦弼没有给回应,算是默认了。 从通信的情况来看,他们进书院学习的问题不大。 所以两个小崽子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要被送走了。 宫梦弼这一来,其中一件事便是要见一见这两个小崽子,毕竟是认定的工具人,还是要看顾一下,以免出了意外。 两个小崽子是不想走的,虽然时间久了,当日被宫梦弼救回来的记忆渐渐模糊了,但越是记忆模糊,宫梦弼留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反而越神圣和深刻。 当天夜晚,宫梦弼故技重施,拉了沈山入梦。 明月高悬。 沈山见着那红衣的狐仙站在月下,不由得高兴道:“狐仙,您回来了!” 宫梦弼道:“我公差要在吴宁停留几日,所以来见见你们。” 沈山心中欢喜,道:“东院一直为您留着,就是希望您还能再来。” 宫梦弼笑了笑,道:“送你个东西,你家两个小子走的时候可以给他们带上。” 宫梦弼将一个木匣递给沈山,沈山高兴极了,道:“多谢狐仙。” “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可知道吴宁有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信义书生吗?不拘贫富,但要有真才实学,不要假道学?” 沈山沉吟片刻,道:“我朋友有一个孩子,性子温和,为人正直,或许算得上信义书生,但我没有仔细考察,因此不敢向您保证。” 宫梦弼道:“无妨,我亲自去试他。他叫什么名字?” 沈山道:“宁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