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要你选择,你是想要从前的记忆,还是想要你在景国的记忆? 黑暗与混沌之中,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辛夷站在一点光亮中,她怯生生地问道: “什么叫做……从前的记忆呢?” “就是你原本的记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从何而来吗?”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辛夷,但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她许多个日日夜夜。 “那么现在的记忆呢?”她又问。 “就是你来到景国之后,这一年多的记忆。” 她想起自己每天都在做噩梦,又想起屡次刺杀却没有成功的如宋,一年如一日,处处都是重复而令人为难的日子,如果她能忘了如宋,忘了涂山淞,他也许就不会再那么为难。 辛夷下定了决心,道: “我要从前的记忆。” —— 路辛夷只觉得头昏得快要炸掉了,像被塞进了一口硕大的钟里面,头沉而耳聋。 她捶打着自己的头,睁开眼,却被满目的红刺痛了眼睛。 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家具,自己身上夸张而华丽的衣袍,路辛夷的迷糊转眼就被惊悚替代了。 她大叫一声,吵醒了旁边的侍女。 肖丛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听到身边的动静,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去。 只见辛夷一把扯开头上的红盖头,瞪大了双眼望着她。 “这是哪?你是谁?” 肖丛只觉得上天眷顾,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辛夷的双膝,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公主醒了,公主,你终于醒了——” 路辛夷双手架在半空,一时间推来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只得任由那人将自己的膝盖生生哭湿了,左右观望,见也没有什么摄影机,更没旁人在此,才大梦初醒般地感叹了一句: 我这是,穿越了? 她只记得自己走到了青丘,手里还抱着她未完成的书稿——《青丘难为》,摔了一跤,然后磕坏了脑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路辛夷有些忐忑地摇了摇膝上哭成泪人的侍女:“好了别哭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又抽噎了几声,起身擦了擦满脸的泪,嘟嘟囔囔道: “公主,我是肖丛啊,您怎么又忘了?” 肖丛? 路辛夷只觉得这名字这么熟悉,突然,如一道闪电击中她的头颅般的,肖丛,不就是她那个小说里的侍女吗? 她指指自己:“那我是……辛夷?” 肖丛点点头,她有时候实在不明白,但又强迫自己跟得上主子的思想。 哪怕这思想断来断去。 路辛夷只觉得脑袋一时短路——她欣喜于自己没有死,但又发困于自己穿到了书里,可她的大纲只写了结局,过程有好多还没有完善,她要怎么推进呢? 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路辛夷,你的书又要太监了吗?这次让你自己去经历情节,要是你不能走到对的结局,就永远别想出来了!” ??? 主编成神了? 路辛夷只觉得满心无奈,满脸无辜,满身无助,她刚想抬头质问,天地之间还哪有半点那声音的影子? 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疼!居然不是梦。 她也不想“太监”啊!看来为今之计,不管是真是假,都先过了情节再说! 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衣,路辛夷又道:“我这是……直接到了成亲那一段?” “驸马呢?”她问肖丛。 肖丛有些不明所以:“在前厅罚跪。” 她想起来了,因为辛夷在一场大火中病倒,涂山淞舍弃千万灵气救活了辛夷,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她,皇帝为了自己女儿家的清白,只好为两人完成仪式,成了一对夫妻。 在她的书里,辛夷对涂山淞可谓是痴迷,可涂山淞却对辛夷只有恨意,每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只是这次为了救她,丧失灵力,一时间逃又逃不走,才勉强成亲。 可为什么涂山淞愿意为了救辛夷舍弃灵力,她还没有想好。 只知道景帝是不情不愿将闺女许配给一个兽奴之子,这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因此成亲当夜,便要涂山淞在前厅跪了一夜。 路辛夷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下完了,纵然她能接受穿到了书里,但要和一个每天想着怎么刺杀自己的仇人生活在一起,也并非不是一项艰巨的生存挑战。 为了搞好关系,当然,也为了更好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看看青丘男狐狸究竟长什么样子,路辛夷决定先下手为强,自己去前厅找涂山淞服个软。 借着月光,穿过回廊,路辛夷从门后偷偷来到前厅。借着门的掩护,她探出头去,望向中央跪着的少年。 景帝闭眼坐在上座,意暇甚,约莫是睡着了。 可得把这两尊神都伺候好,这俩哪一个惹到了都得要我命! 她眼睛一闭,心一横,冲到前厅中央,一个滑跪至涂山淞面前,低头略带歉意地低声道: “涂山公子,叫你受苦了……” 听闻人声,涂山淞缓缓睁开眼,那一双含情目仿若穿越历史的千山万水而来,直击心脏。 他先是微微一笑,继而道:“娘子,怎么越叫越生疏了呢?” 这谁受得了? 路辛夷只觉得心都要醉了,她扭过头去,大口大口换着气,这人是我写的?也太绝了吧?我真不愧x大第一才女! 自得一番后,回头,强忍着笑意,她强装镇定,拉过涂山淞的喜服一角,低头道: “哎呀,驸……驸马,这……这我不是刚成亲不适应嘛!趁父皇睡着了,我带你走!” 说着,她揪着那喜服的袖子便要起身,只是刚站起来一半,一回头,便看见景帝坐正了,直挺挺地望着她。 “咳。”景帝眼眸微抬,虽一言未发,却自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威严。 路辛夷只觉得膝盖一软,跪在当地,又腰背一软,僵硬着行了个大礼: “父皇!” 景帝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见情形不对,辛夷心道:毕竟娘老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倘若我不在景帝面前护着涂山狐狸,这家伙哪天被一个不顺眼就杀了,我还怎么走到结局? 于是她鼓足勇气道:“父皇!大婚之夜,哪有叫新娘子独守空房的道理?请父皇恩准女儿完成礼节!” 说罢,她面上一阵羞赧——这也能是一个妹子说出来的话?可是母胎单身的她哪里会什么委婉,二十多年钢铁直女的脑回路只用了一句话说明她的目的——爹,这男人我必须带走! 涂山淞身子微微一怔,虽然心底里讶异,但马上也被欣喜填满了——虽然贵为公主,但她心底,是真真有我的。 景帝都禁不住面上一阵尴尬,实在想不到自己的闺女能说出这样的话,但他更高兴的是,这婚礼刚进行完,闺女就醒了,看来这涂山家的确实有一番神力在。 此刻他也不管什么闲言碎语,也不去计较什么门第出身,只要他能叫自己皇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管他是什么!别说一个小小的景国的驸马,就算是……倘若辛夷是个男娃,他倒巴不得把皇位传给她! 轻咳了一声,景帝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望着俩人的背影,他又怅然许久,这寂静夜里的欢喜,衬得他的寂寥格外浓郁—— 寡人的小公主,长大了啊,她也知道要维护自己的夫君,哪怕伤了她父皇的心…… 寡人的小公主,也成了别人的小公主了…… 他笑笑,却红了眼眶;他红了眼眶,却从眼泪中挤出了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