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北原越来越近了,入了一片冰天雪地。
白芷只觉得寒风呼啸地刮,脑袋从早疼到晚。
每天早上都是被疼醒的,为此,她每天睡觉时都会在脑袋上包上厚厚的头巾。
肖扬身体也大不如前,睡觉的时间比以前长了不少,甚至有一次,夜里靖儿哭闹都没能把他吵醒。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
于是他们弃掉了马车,改成快马,加快了去北原的速度。
肖扬有时可能会流鼻血,孩子基本都都是白芷在一个人兜在怀里,哄吃哄睡。
肖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能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少,满心愧疚。
每到了一座大的城镇,他们就会停上两天,买些生活所需的东西。要不然北方地广,城镇之间隔得太远,很容易弹尽粮绝。
他们终于走到了离北原最近的一个城镇,虽是城镇,也挺穷的,洗澡洗衣服都艰难。
他们找了个农户,歇了一晚,翌日早晨,白芷对肖扬交代了一番要买的东西,还补了一句,“肖扬,你去看看粮铺里有没有卖粟米,麦面,还有糖的。”
白芷想着靖儿应该也可以吃些糊糊了,加点糖,他可能更爱吃。
入了北境地段,他们都是买烙好的苞米饼作为主食,粟米麦面都是难得的东西,他们一般不这么吃。
肖扬得令,找了一整个城镇才买到一点粟米和糖。
晚上回去交给白芷时,她却道,“买粟米和糖做什么呢?又贵又少,不经饿。”
肖扬一时愣住了,她早上就这么提了一句,他也没问为什么要买,他提示了一下,“早晨你说的,要买粟米,麦面,还有糖,买来做什么,我没问。”
“我说过这话?”白芷也在想,她说过吗?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问一句也就过了,晚上肖扬吃了很多东西,胃口大开。
白芷还笑他,“怎么这段日子胃口那么好?”
肖扬笑笑,“就想吃饱一点。”
想让身子好起来,想多活一段时间。
白芷甚至没有去听肖扬的回答,她脑中冒出奇怪的片段,“我当时生孩子的时候,也记得你能吃,一人吃了三个人的饭,头天准备的馕饼,第二天就没了。”
初听肖扬只觉得是说他能吃,而后肖扬背心冒出一股冷汗,他双目有些惊愕,“那时……我们是四个人吃饭……”
“四个人?哪来四个人?就算加上靖儿也就三个人啊?”白芷说得理所当然。
“路行……和路远呢?”肖扬这下彻底傻了。
“路行和路远?是谁?”白芷一本正经的问。
肖扬心里咯噔一下,她忘了?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忘呢?
他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王爷你记得吗?卓遥?卓翎?还有余靖?卓泓?”
白芷觉得肖扬傻了吧唧的,无奈笑了,“怎么会记不得呢!活生生的人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肖扬又问了近些日子的琐事,有些记得有些记不得。
而后的几日,肖扬不断地试探,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她在一点一点丧失记忆。
这对于肖扬来说,简直是当头一棒,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慌了好几日。
可转念一想,她忘了路行和路远,也就忘了心里的愧疚,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肖扬也没有提醒,想着到了谷大夫那再让谷大夫看看如何医治。
一路匆匆行走,终于到了北原都城,白羽州。
好在一路的辛苦没有白费,他们如愿以偿,见到了谷大夫还有阿洛。
阿洛已经长成俊逸的美少年,简直美得惊为天人,一双琉璃般的蓝眼,长成了摄人心魄的模样。
让白芷震惊的只阿洛这一身皮囊,更美的是他的母亲,北原王后米丽。三十多岁人仍旧风韵犹存,却是命运悲惨。
北原有一个传说,说是得米丽者,得北原,进而可得天下。
于是这北原的野心家们,打着为米丽皇后倾倒的借口,一次又一次地挥师占领这白羽州。
在短短十几年里,北原政变五次,换了五个北原王,米丽就换了五任丈夫。
每一个新的北原王都不会杀米丽,会留着这个上任皇后,逼迫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将她视为王权的象征。
而现在的北原王,叫做伏烟,本是一个小部族首领,却因为也想一睹王后米丽的万种风情,带着部落就杀了过来,哪知这个北原政权就是个空壳子,一碰就碎,他就这么轻轻松松捡了个王来做。
白芷光是听着这些故事都觉得毛骨悚然,果不其然,见到米丽第一眼,白芷就从她眼里感受到了心如死灰。
米丽穿着厚厚重重的超大裙摆,裙摆上缀着各色宝石,多到眼花缭乱。米丽每挪动一步,这些宝石就叮当作响,她走得很艰难。
她朝白芷微微低头,用着不太标准的辰国官话,说道,“多谢白姑娘救了米洛,米洛是我唯一的孩子,若是没有他,米丽此生将不知为何而活。”
白芷觉得她美是美,却要碎了,令人心疼。
白芷朝她笑笑,“米王后不必客气,那是我与阿洛的缘分。”
随后阿洛和米王后好好招待了白芷和肖扬,谷大夫也在,给二人好好诊了脉。
这脉象,一诊一个不吱声。
谷大夫连连摇头,“肖扬你怎么回事?怎么不知道早点来找我!再这样下去你就死了,知道吗?”
“王妃也是!这些年有没有好好吃药,你脑子里长个包你知道吗?再这样下去,你也要死!”
白芷愕然,“有那么严重?”
“废话!你是不是经常头痛欲裂?还经常忘事儿!”谷大夫脸都气红了。
白芷有些害怕,“是,每天都是痛醒的,但是没怎么忘事……”
“是经常忘事!”肖扬打断道,“越近的事儿越容易忘!”
白芷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有吗?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肖扬心虚了,避开了眼神。
他不想主动去告诉她那些领她伤心的事。
白芷显得有些生气,想找肖扬问个清楚。
谷大夫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这两人的病一个比一个棘手,说到底,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于是将两人大骂一顿后,躲进了房间,钻研了一夜的医书。
白芷很不满意肖扬将这些事情瞒着他,揪着肖扬到了雪地里面,“肖扬,你不可以不告诉我!我忘了些什么,统统告诉我!”
她眸光里有火,让肖扬好生难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