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离开前,请求林凌换了这个巍县的县丞,林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答应得很是爽快,他说一个月的时间,得力干将一定上位。
白芷便等着。
巍县的大山,又深又密,诡谲得像是黑暗森林。
白芷选了个最穷的地方,带着几个侍卫,和刚招揽的医士与精通各种语言的读书人在树林间穿梭。
此处离常青城最近,听说是征兵征得最干净的地方,连个成年男人都见不着。
刚入了寨子,一眼望去,全是穿着朴素的女人在劳作。
见来了外人,寨子所有人全围了上来,那叫一个热情至极,又是端茶又是递上晒干的果子。
不过不是对白芷,是对白芷身后的男人们,虽然都听不懂对方的话,但是没过一会儿,小手都拉上了。
白芷看得瞠目结舌,她带着翻译找到了寨子的头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村里人称她为大婆,很是祥和。
简单说明来意后,白芷意外地发现,对方竟然会官话,虽然有些口音,但是不妨碍交流。
她笑意盈盈地拉着白芷的手,道,“姑娘别介意,她们啊,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个种。”
“留个种?你们生活已然不易,若是生个孩子,那不会更辛苦吗?这里又没有多少男子,土地耕种怎么办呢?”
“哎!也没什么不容易的!刚开始大量招兵的那几年,家里的顶梁柱走了,日子的确难过,但是后来大家习惯了,也开始自己干活儿,也能活下去,就是穷。她们现在啊,虽然想男人,但也不求男人,只是想留个种,养大了,家里好有个照应。”
“那你们的又要带孩子,又要耕种,怎么顾得上?”白芷问道。
“一个人肯定是顾不上的,但是寨子里的孩子都是大家帮忙一起带,反倒省事儿了。孩子一批一批的长大,也能帮着带弟弟妹妹。不过孩子们苦啊,都没吃过什么好的……”
大婆一边说着,白芷朝门外望去,一堆孩子稀奇地看着她,脸上是羞涩又稚嫩的笑容,个个都跃跃欲试,想要凑近了看她。
白芷朝他们招招手,几个胆大的孩子就进来了,他们腼腆地将手背在身后,脸上绷着笑容。
白芷笑笑朝他们摊开手,笑着问,“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呀?”
虽然他们听不懂,却还是笑嘻嘻地把手中的东西递出来了,像是植物的根茎。
白芷稀奇地问,“这是什么?吃的吗?”
其中一个小孩子抢了过去,用黑黢黢的双手,把这根茎的皮儿给剥了,然后又递给了白芷,示意白芷吃。
白芷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又脆又甜,还有一股奇怪的清香。
白芷立即递给了身后的医士,问他可否食用,可否药用。又问了眼前的大婆,如何种植,产量如何,怎么采收。
白芷将这些东西一一记录在案,又走遍了寨子,发现这里的女子从事的劳动并不轻,她们也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娇弱,想来是这些年,也锻炼出了力量。
以前有男人时,这里的人几乎都以家庭为单位,可现在她们却是以群居的方式生活,互相帮助,互相关心。虽然劳动力受到了影响,但是却没有因此垮掉,倒是发展出别样的方式。
但是穷,是一直都穷。有男人也好,没男人也罢。
不是她们不能做,是这巍县混乱,没能给她们一条生路。
没有好的领头羊,他们就走不出新的道路,只能在温饱自给的边缘徘徊。
白芷在这里呆了好几日,又辗转去了下一个地方。
情况又完全不同,这处没有形成群居互助的生活,反倒是割裂严重。因为有一条大道从村前通过,于是他们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谁抢到归谁。
久而久之,敢走这条路的人就越来越少,他们也越发贫穷,总是饥一顿饱一顿。
白芷又来到了一处,这处大不一样,这里没有孩子,大部分是老妇人老头子,和待嫁闺中的女子。中间年龄段的人基本没有。村里的人,对他们有些排斥,不愿意透露一点半点。
白芷很纳闷,她们到底以何为生。就偷偷给一户人家塞了钱,藏进了她家里,白芷与侍卫们七八个人,日日挤在一个小小地窖,只敢夜间出来活动。
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子在,她每日什么也不做,就只拿着针线绣衣裳,从早上绣到天黑,除了吃喝拉撒,什么也不做。
在白芷威逼利诱之下,才明白了,这个村落被那几个老头子老婆子们控制了,他们要求村里所有的女孩为自己绣嫁衣,绣的越好,就越早嫁出去,嫁出去了就能过上好日子。
说简单点,就是卖人。
卖到南蛮,南蛮人的衣衫纹绣精致,有钱人家爱在家里养一个绣娘,所以嫁衣绣的越好,就能越早嫁出去。
这里的女子许多都是去外面抓回来,骗回来,说是来了这个村子,就能过上好日子。
白芷也说不上他们好与不好,反正都是你情我愿,姑娘们也想早日脱离苦海,他们也赚到了钱,在村子里过得相当滋润。
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这些姑娘们的绣工的确好,嫁衣上的飞禽走兽栩栩如生,华贵又美丽。
白芷与村里领头的人商量,说要买几套嫁衣,可是人家姑娘不愿卖,若是卖了,就可能嫁不出去。
白芷没有办法,全给他买了,抹平差距,大家都从零开始慢慢绣。
这些嫁衣,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走这样走访了将近一月,白芷心力交瘁。
她当初为什么要夸下海口!说什么救一救这巍县的百姓。
她真想啪啪打自己的脸,混乱成这般,她就算是仙女下凡也难救啊!
不过她走这一遭,差点没把身子拖垮,连侍卫们都有些吃不消了,一个二个只想懒洋洋地睡上三天三夜,再胡吃海喝一顿。
一行人找了一间路途上的客栈。白芷累得不行,便打发他们去休息了。
她简单擦了身子,就躺床上睡着了。
可这个觉睡得不安稳,梦里梦到无数个恐怖场景,她被吓醒了,却发现还在梦里。
怎么醒也醒不过来,鬼压床了。
她挣扎了好久,浑身湿透,忽然猛地惊醒。
却发现一把刀尖悬在头顶。
“啊!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