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朝倒在地上正在啜泣的受害女子走去,把她从地上搀扶着坐起来起来。
女子看上去很年轻,脸部轮廓显得有些稚嫩,看上去二十岁左右。
她白皙的皮肤上带着淤青和伤疤,苍白的脸有些发灰,下眼睑一片黛青色,似乎是长期睡眠不足和照射不到阳光的缘故,嘴唇的裂口正往下淌血。
她双手颤抖,浑身瑟缩着。她的上衣被撕破了,遮不住胸前的淤青和伤痕。
她动作笨拙的放下裙子,但仍然遮不住她瑟瑟发抖的大腿,大腿上满是淤青和带着血迹的抓痕和伤口。
“你走得了路么?”小可问她,搀扶起她的身体。
那女子低头,试着站起身,直起腰,拖动双腿,光着脚,试着走了几步,动作一瘸一拐。
她的高跟鞋已经被那几个恶棍踩折了,歪歪扭扭,扔在地板上。她的双手一直抱在胸前,想遮住。
“他们打我,强迫我,还给我注射致幻剂。”她嘴里喃喃念叨着,嗓子似乎刚刚尖叫太用力,声音已经嘶哑。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小可,目光空洞,神情恍惚,仿佛仍置身在那场噩梦中,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样瑟瑟发抖。
小可突然头皮发麻,心脏一阵紧缩。
她轻轻拍拍她,柔声道,“都结束了,我们不能留在这儿,他们可能还会回来找麻烦的。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你知道哪儿安全么?”
那女子抽噎道,“回我的小窝。”她吸了吸鼻子,“这帮该死的混蛋。”
她义愤填膺的冲着沙发上吐了几口吐沫,吐沫中带着血丝,但仍难解心头之恨。
小可脱下她的灰色卫衣,她里面还穿着一件长袖T恤和运动内衣,她把里面的T恤脱下来,然后脱掉那女子那已经被撕破的衬衣。把自己的T恤给那女子穿上,遮住她的胸部和淤青的腹部,然后自己又穿回自己的灰色卫衣。
把女子的胳膊搭在她肩上,扶着她走出了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
走了几步,女子行动不利落,小可怕那帮人渣再追过来,所以只得背上那女子,朝她所描述的方向和地址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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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的小窝在地下25层靠近中环的蚁穴,这个蚁穴看样子属于群居蚁穴,有很多间房间。女子的小窝只占其中的一间,在这个蚁穴的最深处,她得穿过很多人房间门口才能到达自己的小窝。
很多人都不关房间的门,似乎他们毫不在意自己的隐私。
小可环视那些人,觉得他们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主要是他们的身上似乎都有伤,不是寻常斗殴打架产生的伤,而是医学手术的伤。她只要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刚才给那女子穿衣服时,小可在她的腹部也看到了同样的医学手术的伤口。
还有他们虽然看起来各个年龄段都有,但每个人看上去都表情单纯而怪诞,就像是孩子一般无助。
女子的小窝只有十二平米左右,她从杂乱不堪的抽屉里找出半瓶酒精和碘伏,还有一些棉球、创可贴,还有止痛片和外用药膏。
看样子她经常受伤,家里常备这些东西。
女子打开止痛片的药瓶,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倒了几片。
小可帮她消毒嘴角和额头的伤口和淤青,然后是胳膊和腰部的伤口。得益于在神佑星河医院的工作经验,她做起这些事情相当专业。
她摸了摸她的肋骨,触碰到那个青紫的部位,女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的牙齿紧咬着嘴唇,“还好,肋骨没骨折。”小可安慰她道。
最后该轮到腿部的伤口了,小可的视线落在女子大腿内侧的伤口。血已经干了,留下紫红色的印记,触目惊心。
小可拿着酒精棉球的手悬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自己来吧。”女子似乎从噩梦里回过神来,她一瘸一拐走进那个只有一尺见方的洗手间,小可听到水哗哗流淌的声音。
女子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宽大的浴衣,她盘腿坐在床上,熟练的用酒精擦拭腿部的伤口,“这里没有医生,遇到问题都是我们都自己解决。我们都很排斥医生。”
“为什么?”小可疑惑的问,尽管她头脑深处此刻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女子此刻有些警觉的望着她,“谢谢你救我。看得出来,你是外边世界的人,你来蚁穴做什么?”
“找人。”
“找到了么?”
“没有,又谈何容易?”小可无奈的笑了笑,她刚才和那几个小混混动手的时候摘掉了全息眼镜,现在才想起来戴上,她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
“你是个代理人?”那女子更加警觉起来,屏住呼吸,脸上凝聚了恐惧的神情。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小可不知道怎么让那女子消除恐惧,她的全息眼镜自动扫描了那女子的脸。
卡索传过来的信息显示出和眼前的女子相似度极高的一张脸,文字信息却介绍这是叫斯黛拉·霍金的女人,28岁,住址是在市中心富人区的高级公寓,照片上的斯黛拉脸上的微笑如阳光一般温暖和自信,和眼前的女子判若两人。
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到20岁,脸上却写满了凄惨和惆怅。
女子像受到惊吓一般,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抽泣了起来,“天哪,能不能把你的眼镜关掉?”她像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大叫。
小可很快摘掉了全息眼镜,“好了,我摘掉了。”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慰她,可是手悬在半空中,又退缩了,“对不起。”
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清秀头发凌乱差不多17岁左右男孩儿推门而入,显然他是被女子的哭叫声吸引来的,“发生什么事儿了?乔安娜。”他有些焦躁不安的说。
然后,他看到了满脸泥灰的小可,警觉的上下打量她,“你是外面的人?到我们这儿干什么?”
“没什么事儿,阿诺斯。”乔安娜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刚刚救了我。”
“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别到处乱跑。”阿诺斯恨铁不成钢的说,“最近很多外面的人渣跑到我们下面来捣乱和鬼混。女孩子一定要格外小心。”
“可是我得去讨生活的啊。”乔安娜委屈的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像个孩子似的。
“那就叫上我陪你。趁着他们还没给我断粮,我可以当你的保镖。”阿诺斯急得直跳脚,脸憋成红色。
“好了,我知道了。”乔安娜抹去眼角的眼泪,“阿诺斯,你先出去,我要和她说说话。”
“别轻信别人,乔安娜,你上当受骗的次数还不够多么?”阿诺斯一副担心的神情,“我们跟她不是一类人。”阿诺斯怀着敌意的眼神看着小可,然后赌气摔上门,走掉了。
“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也许我本应回报你一些什么。”乔安娜神情严肃,从刚才的楚楚可怜变成了一副决绝和坚定的面孔,“但是,如果你是外面那些没人性的家伙的代理人,想找人,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是不可能从我这儿打听到半点消息的。因为,在我眼里,外面那些没人性的家伙连今天那些人渣混混都不如。”
小可的脑子浮现出刚进入蚁穴时看到的那个装着义肢的男人和那个眼睛蒙了一层白雾的女孩儿。再看看乔安娜,还有这个蚁穴里她见到其他那些身上有医学伤口的人,她的脑子逐渐形成了一个推理的闭环。
小可心里盘算着,钱南·理查的那个在奇异电器大厦慈善募捐晚会上的替身之所以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乔安娜长得和那个叫斯黛拉·霍金的女人一模一样,是因为他们都是被克隆出来的。
蚁穴里之所以没有摄像头,租房的数据库中只显示租户名字,而没有任何租户的照片就是因为要掩盖这一切,掩盖所有这些克隆人的信息。
至于蚁穴中其他人身上的医学伤口,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把健康的器官供给自己的原主人之后,他们的使命就完成了。他们被扔在蚁穴中自生自灭或者自谋生路,他们身体中被割掉的部分也许装着一个人造器官或者别的什么的替代品。
他们是原主人的生物体副本。
不,也许他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当他们的原主人需要他们的时候,就会派代理人来找他们的,继续收割他们身上的器官,他们没有身份,没有名字,在现实世界中他们是不存在的幽魂。
他们没有办法站在阳光下,展露他们的面孔,他们也没有机会像人类那样学习,接受教育。
阿诺斯说的还没断粮,意思大概是他的原主人还没有断掉对他的资助和供给,也就是说他们还会来阿诺斯身上收割器官的。
克隆人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他们的头脑没有机会和时间让他们学习更多的知识,他们的身体是快速生长的,就像是催熟剂催出来的果实,这会导致他们在这世界上长着大人的身体,却是孩童的认知。
不,可能比这更惨,他们有限的人生中,见到的更多的是人性的残酷。所有对他们的精心呵护和甜言蜜语,他们以为的照顾,目的都是从他们身上收割器官。
如果原主人是孩子,克隆人就只能做成孩子的摸样。
她的脑中再次闪过那个装着义肢的男人,还有他身边的小女子那蒙了一层白雾的眼睛。
那男人为他的原主人贡献了一条腿,而那个小女子则贡献了自己的角膜。
他们所有人都排斥医生,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医生是从他们身上收割器官的魔鬼。
至于外面那些小混混,他们上蚁穴来是大约是因为很多克隆人对这世界没有太多认知,思想单纯,容易被欺骗和操控。
他们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欺辱克隆人女子,以刺激自己难以满足的暴力和欲望。
想到这儿,小可不寒而栗,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