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柳正钧一起给囚犯分饭的过程很顺利。很多犯人见他是新来的狱卒,都极尽讨好,想多吃几粒米。但张武清楚,这大狱自有一套成熟的管理体系。你作为才加入进来的后辈,是没有资格任性的。如果不想被排挤,不想以后在这里待不下去,在羽翼丰满之前,必须遵守这里的潜规则。即便遇到骨瘦如柴的老婆婆,不停磕头哀求,也必须把心肠硬下来。私下里,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发发善心。但此刻柳正钧就在旁边看着,你多给半勺粗糠,坏了规矩,便相当于无视他苦口婆心教你的那些道理。你是狱卒,不是囚犯,要分得清自己的身份和阶级。分完饭,回灶房的路上,柳正钧看张武的眼神多出一分莫名的敬服。“小武,叔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比你爹还要厉害,当年我第一次带他送饭,他给六个囚犯格外开恩,后来都有了活阎王的称号,你比他强,钱途绝对不可限量。”“还要多亏钧叔的教导。”张武嘴上客气着,心里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一个简单的考验,等此事传开,便足以让自己在牢里站住脚。但把压榨别人当成一种殊荣,把狠辣当成赞美,还是让张武有些难受。当然,送饭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钧叔,有个事情我拿捏不定,想请你出出主意。”“你尽管说,我和你爹是差点拜把子的兄弟,能帮的我一定义不容辞。”柳正钧拍着胸脯应道,很高兴未来的打钱之王能请教他。张武说道:“六叔说我身子骨太虚,得多锻炼,京城有花钱就能拜师的那种武道强者吗,不求有多大成就,只求强身健体。”“花钱拜师?”柳正钧一嘴咧,不屑说道:“你叔我年轻的时候也花钱修过武道,但都是些徒有虚表的家伙,成不了气候。”“再者说,守着这天牢,你花那冤枉钱作甚?”老柳指着身后的大牢神秘说道:“你去重刑区一号狱,赏那人两壶酒,必定有收获。”“多谢钧叔!”张武心里乐了。他是明知故问的。长生,只是寿命悠长而已,不代表你不会死。各种意外,刀兵之祸,毒药,重伤不治,都有可能要你小命。身体强化一年后才会来,就这瘦弱的身子骨,即便蛮族入侵这一波你没死,天牢阴气森森的环境,你撑不住一年就得英年早逝。况且,就算只有十天时间,你也得有些危机意识,尽最大努力寻找保命之法。总不能像牢里众人一样破罐子破摔吧?人活着,就要与天争!“钧叔,蛮族马上就打进来了,我看大家怎么都不急呢,要不咱跑吧!”“……往哪跑?”柳正钧愣愣地说道:“你不知道吗,陛下三日前便下令封死城门,谁都不许出去,而且百姓可以跑,公差被抓到逃跑要夷三族,全部在城头上吊死。”“……”张武面色一白,不敢搭话了。柳正钧看出他的心慌,乐道:“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便是,咱这天牢能人辈出,武道强者扎堆,比皇宫还难打,说不准陛下都得躲牢里来。”“这么凶残吗?”张武算是彻底服了,吊着的心也放下来。“均叔,我爹说你攒着不少好酒,方便官监那些人买,能不能给我拿两壶,从我例钱里扣?”“好说。”柳正钧大笑,就知道你会买我的酒。……重刑区一号狱,比普通牢房宽敞百倍。张武在牢外静静打量着里面的犯人。四肢被手腕粗的巨大锁链固定着,活动范围极其有限。刚刚送饭时没细看,此刻才惊觉这人身材极其魁梧,掩盖在囚服下的肌肉层层块垒,肩宽颈粗,强健得如同金刚战神。入狱三月之久,没有打点塞钱,整日吃泔水,还能这般龙精虎猛,不愧是武道强者。来时张武已看过案犯的卷宗。呼图龙,金刚不坏神功大成,超一流高手,却心术不正,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曾以一人之力,击溃大坤最强的黑甲禁卫军三百余人。而且是遭遇战,被三百禁卫军团团包围,每一位都有功夫在身,堪称武道军团,最后却被他杀得血流成河,溃不成军。可惜,横练功夫再强,也总要吃东西。路上买了两个饼,吃完便软倒在地上,醒来已在天牢。按照惯例,一般像这样的重刑犯,入狱之后肯定是要好好“招呼”的,不然以后难以管束。不巧,这三月自己亲爹病重,没来。京城权贵子弟又隔三差五碰瓷,趁着律治崩坏的时机,送进来好些流油的富户,狱卒们都忙着打钱,也就没有闲暇时间修理其他囚犯。否则就算你是猛龙饿虎,入了这大狱,也要乖乖趴下,被抽筋拔骨。张武足足在牢外站了五分钟,见这呼图龙只顾闭目打坐,旁若无人,不由佩服起对方的心理素质。你的小命,生杀予夺,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事情。换了其他囚犯,早已第一时间上来巴结。“呼图先生,如果你不想每日吃泔水泥沙的话,最好站起来活动活动。”张武淡淡说道。依他所想,对方大概率会摆架子,冷漠以对,大不了有死而已。然而出乎意料,这凶徒很听话,起身在低矮牢房里走转一圈,恭敬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张武怔了怔,笑着问道:“我这里有两壶好酒,想换你这一身金刚不坏神功,先生你看如何?”“你练不成。”呼图龙上下打量少年两眼,毫不留情说道。我尼玛!张武心里暗骂一声,面色有些冷地说:“你不教,怎么知道我练不成?”“你放眼看看这天牢里,如你这般,想学我神功的究竟有多少,不说全部想学,至少有十之八九,但有希望入门者不过一手之数。”呼图龙摇头说道:“之前与你同来的狱卒马六,是天牢唯一有希望练到小成的人选,可惜他也没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