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环下了轿,围观的人们更是一窝蜂似挤着垫着脚尖使劲瞅。有些女人投出羡慕嫉妒恨目光,恨自己为什么投胎没投到这么好的人家。气量大一些的女人则忍不住赞叹两句:“瞅瞅,瞅瞅,人家这才是千金小姐,满头滴堎当啷的全是金坠子。”
又有人道:“你们快看她胳膊,那么粗的两个大金镯子,哎呀,真比不了啊!”另一个道:“比什么比,咱天生没长那个身段、脑袋,你看她细皮嫩肉的,再看那小手,长得多精致。咱们可没那个命呦。”
巧秀挤过来喊道:“你们挤什么挤,没见过还是怎么着,让开点,让开点。”
建诚拎着一兜子糖过来,往人群撒了几把:“各位大婶大娘们,兄弟妹妹嫂子们,吃糖,吃糖。”众人的目光瞬间离开玉环,纷纷都集中到糖上,建诚又使劲撒了几把,这才得了一点空隙领着玉环去拜堂。
谷家的三个院子都支起了喜棚,贵客嘉宾的宴席都安排在屋里,其余人等一律在院子里静候。
酒菜上齐,众人推杯换盏,大鱼大肉,大口满腮,吃得真带劲。建诚挨桌敬酒,众人吃得正憨,忽然从外面进来几个叫花子,破头齿烂、蓬头垢面,上去两个管事的对他们吆喝道:“你们来凑什么热闹,快滚出去,滚出去,别在这瞎掺和了。”
一个年老的乞丐拄着拐杖道:“大爷,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有人看不过眼,便从桌子上拿了几个馒头递给他们。建诚敬酒敬到这一桌正好看见,对村里的总理道:“叔,给那几个人单开一桌。”
在座的人无不瞠目结舌,总理诧异道:“诚子,这就是几个臭要饭的,给他们几个馒头吃就已经算他们走运了,这一桌酒席不少钱呢,给他们不可惜了的么?”
建诚道:“叔,给他们上吧!酒菜一样不能少,叫他们随便吃。”
玉环从屋里往外看了一眼,那个年老的乞丐不正是给他药丸的那个人么?于是玉环也顾不上那么多,急忙从屋里走出来。
两个忙活人端上菜来,对几个乞丐道:“还愣着干嘛?今儿你们走了狗屎运,碰上好人了,上桌吃吧。”
几个人这才受宠若惊地站到桌子边上。上完一个菜,还没等下一个菜上桌,他们便狼吞虎咽地吃得只剩了盘子底。
玉环双膝给老乞丐跪下磕了一个头:“老人家,多谢您救了我一命!”
老人急忙扶起玉环:“孩子快起来,你俩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只不过差点被人类的世俗眼光拆散了,这顿酒席可比包子好吃多啦!”
老人说完立马变成了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立于云端之上。其他几个乞丐也纷纷变了模样,转瞬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众人这才醒过味儿来,纷纷倒地跪拜:“老神仙慢走……”
送亲的人酒憨菜饱之后,就要安排着回去了赵夫人知道谷家没有丫鬟,便提早安排了小红和云杉一起做陪嫁丫鬟到谷家陪伴女儿。玉环嫁到婆家心里便盘算着随俗。云杉从小就跟着她,自然舍不掉。就安排小红跟着送亲的队伍回赵家去了。
小红回到赵家,赵夫人便有些不悦。送亲安排了十三个人,包括了小红和云杉,留下三个,回十个,图个吉利双数,十全十美,结果回来十一个。赵夫人便把对女儿的气转嫁到小红身上,数落道:“她叫你回来你就回来了?我安排你去的,你尽管往我头上推好了。在那里呆着好了,也不缺你吃,短你穿的。不听话的浪蹄子,越发地胆大了。”
小红受了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又不敢出声,压制不住小心地啜泣起来。赵夫人腾地火了,随手抄起个鸡毛毯子没头没脑地向小红抡去,小红抱着头哀求道:“太太,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赵夫人怒道:“还有下次么?你还想着让小姐嫁几次呢?”
两个老妈子见状忙过来拉架:“太太消消气,跟个小孩子犯不上动这么大的气。”
一个老妈子冲小红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滚,在这碍手碍眼地做什么?”
小红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秋月为了此时也有些不悦,不过阴云只在心里一闪而过,最终还是被儿子的喜事冲淡开去,甚至都没激起半点涟漪。
自从玉环来到谷家,巧秀看到玉环那么多的锦衣华服、金玉首饰,心里便像拽了一大块腥油,堵心得难受,腻歪得难受。又像灌进去几坛子醋,又酸得难受。夜里,常常对着建忠发牢骚:“你是你妈带来的还是怎么着?是你爹亲生的吗?建诚过礼动不动就是几千几千的银子给人家送,我那时要几十两你都不给。一样的且为什么两样子待?”
建忠没吱声,巧秀继续道:“明天你也给我买去,她有什么,我就必须得有什么。”
建忠道:“愿意买,自己买去,一天唠唠叨叨烦不烦呐?你跟她比什么,她娘家是什么主?你娘家是什么主?有法比么?她的穿戴首饰都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你一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净瞅这些个没用的?”
巧秀铺上被褥:“还说我,你家强啊,我嫁到你家时的时候,你们家不也就这三间房吗?我看就是你自己窝囊,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弟弟一样多挣点钱,让我也阔绰阔绰?”
建忠生气道:“人跟人一样吗?我没那个脑子,建诚打小就脑瓜好使。嫌我窝囊自己找好的去,我准保不拦你。”
巧秀道:“呵,你真会说,现在眼瞅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想叫我走啊,门都没有!哼!”
建忠没好气道:“那你就别瞎嘟囔了,睡觉。”
建诚新婚之后在家呆了十来天。她虽然舍不得新婚燕尔的娇妻,但外面的生意是他立足之本,同样重要,于是和玉环商量,让玉环和他一起去津门。玉环道:“你先去吧,让人看了好像多离不开似的,等那边打点清楚一些了你再回来看我是一样的。”
冬天对玉环来说是最难熬的,因此在建造这座房子时,建诚特意做了一个壁炉。
北方农村一到冬季就是烧个火炕,一般人家连煤都舍不得烧,更别说炭了。想烧都买不着。
赵家每年冬天之前都会从京城拉回几车上好的炭预备过冬。建诚出门之前从赵家拉回一车炭,并嘱咐云杉把炕烧的热热乎乎的。然后才独自回津门去打点生意,云杉便搬到玉环屋里同她作伴。
平日里都是秋月做饭时云杉来帮些忙,饭做好后再去叫玉环来吃。每次过来玉环怀里都会搂着一个铜手炉。
这一天中午秋月炖了两条鱼。院子有人喊着就进来了:“我说怎么这么香呢,炖鱼啦?”秋月抬眼一瞅,心头不由地闪过一片阴云。心想:“她这一来又不知道耍什么幺蛾子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