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ixteen 各自的战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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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飞翔得越高,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眼里,就越是渺小。——前语(尼采)

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乞求着幸福,而现在也依旧在向那不会给予回应的神灵乞求着,而且总是对双亲说的“变成大人的话就不再是奴隶了,所以别担心,总有一天莉莉丝会得到自由的。”这句话深信不疑······但是为什么呢?

莉莉丝含泪站在天平被熏烤得滚烫灼脚的托盘上逐渐不再拥挤的奴隶之中,就在刚才她的父亲被人当做累赘从托盘上推了下去,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落在铁水中后瞬间就像露珠蒸发那般消失了,而母亲虽然想跟着父亲一起赴死,但是却被其他人死死拉住——现在的天平似乎已经维持了平衡,若是丢失一人,说不定天平又会向着右边倾斜。

就在大家以为天平已经平衡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忽然注意到天平又开始倾斜起来,于是所有人又开始骚动不安。在恐惧的感染下被自己母亲紧紧抱在怀中的婴孩发出嘹亮的啼哭,左侧托盘的人们互相推搡争吵着,最后一个枯瘦的老人被几双手推了下去,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就已经消失在了铁水中。

“哎呀呀,大家请不要慌张,如果最后只剩下几个人的话我会立刻把锅挪开的,但是在此之前请努力一下!如果现在不小心死掉了,那就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了!”摘下滑稽可笑的面具的少年安逸地坐在铺上软垫的椅子上观望托盘下方放着装满铁水容器的天平,上面的奴隶落入铁水中时发出的哀嚎哭喊声不禁会让人连想到死人之国群魔哀嚎的场景。坐在少年身边的女人似乎也对这番场景颇感兴趣一般聚精会神地托着下巴看着,不过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对这样残酷的场面表现出了明显的恐惧与厌恶,他们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地左顾右盼,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副在想办法离开的样子。

“那家伙应该也快来了吧?毕竟这里有它最喜欢的东西呢?”忽然感觉到什么的阿奇帕德在喃喃自语的同时用手拨了拨自己遮住右眼的额发,听到这番话的菲碧下意识抬了抬花白的眉毛,然后她悠然开口道:“老太婆我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也知道老爷你做这种事情一定是有所图谋······不过我可是很怕死的,可别把我卷进麻烦事里面啊!”

“放心,我会保护客人们的,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嘛!”阿奇帕德说着扭头对着骚动不安的奴隶商们笑了笑,然后他抬手向菲碧递上一个手指长度,形状与色彩十分不可思议的玻璃瓶:“请用,祝您身体健康。”

“天平又开始动了!快点儿找人丢下去!”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她是我的女儿啊!不要,莉莉丝!!”当天平再一次让人不安的倾斜起来时,没什么力气反抗莉莉丝被人揪着头发丢出了托盘,随即她就被自己推开人群跟着冲出来的母亲抱住。在那一瞬间她透过母亲臂弯的缝隙看见了灰暗的天空,厚重漆黑的云层仿佛要压下来一般发出轰隆的雷声。

“咔嚓!”也许是临死前的错觉,但莉莉丝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漆黑的裂缝,这条就像是镜子被打碎时出现的裂痕后缓缓亮起两点明烛般的光芒,随后这条不过半米长的裂痕开始在天空下扩散变大,漆黑镜子般的碎片如雨水般落下,而莉莉丝的眼中倒映出了一个巨大漆黑怪物的身影······

“那么,我们就准备走了。龙特娜安,你好好照顾白莲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训斥你的。”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状态的梅西尔站在屋外颇为勉强地伸手拍了拍龙特娜安的肩膀,而龙特娜安则颇为厌烦地挥开她的手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啦,白痴!担心过头也是你的弊病啊!”

“龙特娜安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梅西尔可是在关心你呀!”感觉有些好笑的尤里希娜说着敲了敲龙特娜安身上的盔甲,“其实梅西尔的意思是你也要小心别受伤了,不然她会担心的!你说对吧,梅西尔?”说到这里尤里希娜用手肘戳了戳身边梅西尔的腰。

“······”耳朵似乎有些泛红的梅西尔并没有回答尤里希娜的问题,她只是在点点头后就转身走远了。

“哼,让人讨厌的家伙!去去,别挨我!”不太满意梅西尔态度的龙特娜安冷哼了一声后挥手赶走了蹲在旁边的里芬柯刻,之后她扛起了刚刚那个被诅咒侵蚀而死的尸体,扭头大步向着屋后走去:“祝您一路顺风,最好快一点儿回来!当然如果那家伙不在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那个,龙特娜安,能拜托你不要讨厌梅西尔吗?那孩子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而已,她是绝对没有恶意的。”尤里希娜在扭头看看已经走远的梅西尔后有些犹豫地对龙特娜安说道。

“等她什么时候坦率一些了,也许我就会对她有些改观吧?不过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和她好好说话的的!”龙特娜安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消失在了房屋拐弯的地方。

在安置病人的房屋后面是一片散布着不规整土堆的无碑墓地,前段时间这里还能看见为死者献花的村民,而现在却只能看见一些花干枯的残梗在土堆上面随风摇动了——在人类自顾不暇时,他们就不会再为死者感到悲伤了。

龙特娜安相当熟练地将尸体放进了早就挖好的土坑里面,然后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愿你的灵魂在虚无死地找到出路,若是会再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希望你别再遭受这样的痛苦了。”

龙特娜安记得老师说过,被诅咒污染的灵魂将无法回到归去之所,他们将会在没有时间空间概念,也没有太阳月亮甚至星辰的死亡之地永久徘徊,直到灵魂完全消亡为止。这样的结局是非常悲惨的,甚至比去死人之国更要痛苦。

在习惯性的为死者进行哀悼后,龙特娜安将一些可以防止诅咒扩散的紫色药水撒入了土坑,然后开始用铲子往坑里填土。当差不多要把坑填平的时候她无意间抬起头来活动脖子,结果在抬头时注意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装扮奇怪还戴着木制面具的少年。

“······你是什么人?”龙特娜安奇怪地看着这个在对自己点了点头后双手合十开始为这里死者咏念用于超度亡者的经文的少年,然后她惊觉自己听到对方的咏念后心里的焦躁居然逐渐地平复了下来。于是她干脆闭嘴也不打搅对方,就这样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安静听着。

在将经文全部念完后,少年便放下手朝着破屋慢慢走去,而注视着他背影的龙特娜安突然开口道:“喂,白荒。如果我死了的话,其他人就交给你和那条笨狗了。你没问题的对吧?”

“我只会履行契约守护白莲楠,而你该守护的人应该用不着我来出力的吧?”虽然少年没有回头,但是龙特娜安却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而她在愣了愣后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毕竟我是这里最强的人啊。”

“魔术师,你知道吗?这几天各地都有人来报告说发现了感染了瘟疫的病人,而且一旦一个城镇出现了一个病人,随之就会有更多染病的人出现······基于眼下这种状况,我希望你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法。”在庄严肃穆的圣堂之内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和教皇沉稳且略微有些沙哑的说话声回荡。

这个以神权统治人民的国家最尊贵的人正和被他人当做小丑的少年在烛海的包围中对坐,明亮烛光下隐约可以看见呈现半球形的穹顶上采用大量艳丽的色彩和独特绘画技巧绘满了多翼的圣洁天使与慈祥圣母的天顶画,手持绘着圣徽的长旗的古老盔甲在圣堂两侧的黑暗中随着摇曳的烛光半隐半现,像是圣堂里一群沉默的守护者。

这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戴着银质镂空雕花的面具的男子就是现任教皇阿道夫·菲索尔·达姆特斯塔。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教国最年轻的教皇,而且有传闻说他是神圣的处女之子,是神派来管理这个混乱国家的神使。不过不管传闻是不是真的,这个年轻且不被枢机卿们看好的教皇的确凭借他那天才的头脑和强硬的手腕平复了这个国家的内乱,并且还让国家比以往更加强盛和繁荣······但是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一切应该归功于谁。

“圣座,我只是一个卑微又很会说谎的魔术师而已,怎么可能有办法解决这种可怕的瘟疫啊?您真是高看我了!”坐在铺着华美蓝色桌布的朱红方桌对面的阿奇帕德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在说话的同时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推动着棋子,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桌面上摆着黑白格子的方形棋盘,黑白两色且形状奇异的棋子在棋盘上分散着——这两人正在用这个前段时间风靡全国的游戏打发时间。

“虽然我解决不了这场瘟疫,但是会有其他人来解除这场危机的!您就放心好了!”说完这番话后阿奇帕德便在桌前直起身并顺手打了一个响指,于是一个用头巾紧紧裹住自己金色的长发,长相十分俏丽的修女从盔甲后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她恭敬地向阿奇帕德鞠躬问道:“魔术师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请给我一杯水,记得要干净的哦!对了,有水果的话也给我拿过来吧!谢谢!”

“是,请稍作等待。”

“你还真是悠闲啊,干净的水近段时间可是非常珍贵的,就连贵族们也得节省着使用······魔术师,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如果十日之内你都无法解决这场瘟疫的话,我就把你那颗聪明的脑袋挂在教会外供人围观。”阿道夫盯着目送修女离开后对着吹起了口哨的阿奇帕德冷冷道。

“我知道啦,您也别着急。我这不是找到了延缓瘟疫的方法吗?不过话说回来,终结这场瘟疫的人按用东方的话来说应该是教会的‘肉中刺,眼中钉’吧?”露出意味深长笑容的阿奇帕德将自己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放在棋盘上,然后他用手托着腮继续说道:“‘提箱的魔女’,圣座您应该知道她吧?虽然您很讨厌那个魔女,但是她总是无处不在呢!”

“那个魔女吗?那家伙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了数百年的怪物,我怎么可能没有印象?”阿道夫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摆手示意旁边无声送上水和水果的修女退下,随后他自己拿起一枚棋子放在了阿奇帕德面前的棋盘上。这时棋盘上已经清楚显示出输赢的结果,不过阿奇帕德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棋盘上了,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鼓起掌来:“精彩。”

“你的棋子掉了。”阿道夫在向后靠住椅背的同时出声提醒道。

“嗯?”阿奇帕德在听到阿道夫说的话之后停下了鼓掌的动作,然后他低下头来看向椅子下面,结果看见一枚被自己忽视掉的棋子正躺在椅子腿后。大概是在棋盘被摆上桌子上的时候不慎碰掉的吧?他在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后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别担心,一枚棋子而已,不会影响下棋的。”

“呵呵,阿奇帕德,你知道吗?有时候一枚棋子也能够改变整个战局的。”阿道夫在沉吟了一会儿后才抬眼说道,“因为这枚棋子走到最后是能杀死国王的。”

由于近日瘟疫开始大肆蔓延,所以梅西尔和尤里希娜一路上只看见了因没有人居住和打理变得破败和荒芜的村庄与农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味道,空中的云层厚得让人怀疑它们随时会从天空坠落下来。被抛弃的家畜们和家犬成为了感染瘟疫的受害者,它们在死后和食用尸体腐肉而被感染了瘟疫的乌鸦一起成为了比人类尸体更可怕的威胁。因此在路上前行本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们两人不得不提防这些随时可能从某处跳出的行尸。

“尤里希娜,我知道龙特娜安是个好孩子,但是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你要知道预言是不会发生改变的,无论过程如何。”梅西尔对快步跟上来与自己并肩行走的尤里希娜说道,之后她抬起眼睛看向头顶的天空。在空中盘旋的乌鸦逐渐多了起来,它们在盘旋的同时发出了嘶哑而刺耳的鸣叫声,而且还不停地向下抛洒排泄物——如果不是尤里希娜让一片形似荷叶的暗绿色巨大叶片挡在头顶,估计她们俩已经被浇成两座鸟屎雕像了。

就在出发之前,尤里希娜便将许多颜色和形状都十分奇异的种子埋进了自己的皮肤下面。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无数形态可以用诡异来形容的植物便在她的身体上生长出来并肆意地伸展起了形状各不相同的枝叶,而且它们就像是有智慧一样会自动攻击靠近的尸体,因此梅西尔一路上并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种事情我自然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我希望龙特娜安能活下去,一直健康的活下去,而不是作为一个悲惨的被灭亡的国家的遗孤为了复仇而活。”尤里希娜说到这里时将右手食指竖起向上指了指。于是长满了边缘呈现锯齿状,一面颜色呈现出森绿色,而另一面颜色为灰绿色且覆盖灰色细绒毛的叶片的奇异植物开始缓缓蠕动只有手指粗细的枝干,让椭圆形并且有黑白两色条纹的果实朝向空中那群不怀好意的乌鸦。随即那些外壳看上去十分坚硬的果实炸裂了,无数形状类似于东方暗器“燕尾镖”的油绿色种子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从果实中带着浆液喷射而出,然后回旋着足足杀死了数十只乌鸦后才从灰暗的天空中落下。

“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做法。我不希望那孩子成为被过去困扰的鬼魂,梅西尔你也不应该执着于赎罪。”带有浅棕色硬刺,整体呈现出砂红色,长着针形叶片的藤蔓卷曲着跟着尤里希娜挥出的拳头一起贯穿了朝她扑来的野犬,暗红近黑的血液顺着藤蔓滴落在粗糙的地面上,一股腐臭的血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总是能够一起找到解决的办法。尤里希娜,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之间也不应该互相干涉,我的事情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梅西尔认真地听着尤里希娜说话,然后她忽然眯眼笑了起来:“而且有些事就算是错误的,我也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喂——亚摩斯,你在吗?我回来啦!今天和圣座下棋真是累死了!”阿奇帕德在和阿道夫下完棋后回到的地方依旧是自己的书斋,而他蹦跳着进入书斋的时候差点被地上堆放的书绊了一跤,不过他以滑稽的步伐向前弹跳了几步之后倒也马上重新站稳了。

今日书斋里面堆放的全是关于瘟疫和有关瘟疫治疗方法的书籍,因为亚摩斯按阿奇帕德的要求正在整理从不眠七夜开始出现的怪病的病例,其中包括人类在某一天忽然具有了复数动物的特征;牲畜或者是人类身体莫名其妙出现了腐烂的斑点,并且在数日之内因为身体腐烂而痛苦致死;因为吸入某种粉末而身体出现由内向外生长并且出现结晶化的情况等等。总之,每一例怪病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完全解决的方法。

“真是努力呢,有了你之后我的工作就轻松好多了!真是太棒了!”阿奇帕德在桌边坐下后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袖子中滚出了一串颜色和形状都十分完美的葡萄,然后他将葡萄递到亚摩斯的面前,“这是给你的奖励,现在新鲜的水果可是十分珍贵的呢!”

“你自己吃吧,我不需要。倒是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亚摩斯在阿奇帕德过来的时候头都没抬一下,他在将手中的鹅毛笔在墨水瓶里面蘸了蘸后继续在面前粗糙的纸张上留下一串字迹——他现在完全是在忍受头疼与书写的双重折磨,如果不是无法反抗这个人的话,他应该早就掀桌不干了。

“啊,光顾着捉弄你我都忘记说事了。是这样的,近几日我会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嗯,虽然圣座还没有让人来通知我,但是应该也快了。不过在此期间你可不要乱来啊,亚摩斯。”阿奇帕德一边说着,一边将葡萄揪下来一颗一颗的往嘴巴里面丢,然后他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被我发现的话后果可是会很惨的,毕竟我讨厌老鼠在背后捣鬼呢!”

“白莲楠,你就安心睡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在让白莲楠喝下药并让她床上躺好之后,龙特娜安便在这座小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而为了集中精力她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耳朵就会变得更加敏锐,于是她很清楚地听见了屋中白莲楠的呼吸声、白荒在周围走动时爪子摩擦地面发出的细碎声音、还有另一边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沉重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

原本五感就比平常人敏锐数倍的龙特娜安此时让自己的听觉提高到了极致,但是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说是周围安静得太过分了,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物降临这个村庄,然后将空气都凝固住了一般。于是她下意识地起身打开房门走到屋前的空地上环顾周围:没有被诅咒控制的尸体,也没有怪物出现,但是也没有风,空气凝重得让她冷汗直流。

“嘶嘶······”正当龙特娜安觉得没有问题准备回到房子里面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从自己的头顶传来了蛇类吐信的声音蛇类,于是她在下意识地摆出攻击架势的同时抬头看向了屋顶。在屋顶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黑蛇,这条黑蛇外表形似巨木森林*的沼泽蝰蛇*,在吐信的同时它脸侧鳞片怪异向着头部外放射状生长的三角形头部上炽金色的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漆黑鳞甲像是荆棘又或者像枪簇那般在庞大而粗壮的身体上密集排列,并且这些鳞甲在开合时发出了类似乐曲的轰响,而仔细看可以发现在鳞甲的缝隙间泛光的赤红色在缓缓流动着。

这就是黑蛇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这个感觉不像是正体。龙特娜安皱着眉头观察在屋顶上紧盯着自己的黑蛇,然后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面前这个让她感觉到十分不妙的家伙。而当黑蛇仰头对着灰暗的天空吐出黑色雾气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极淡的黑色,并且随着呼吸她的喉咙,鼻腔和肺部都开始隐隐作痛。于是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抹鼻子,结果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鼻腔出血。

“难怪说是越靠近黑蛇越危险的,原来是指诅咒的浓度吗?不过真有意思,我居然会比老师她们先一步遇到你,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证明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对身体和目前危险状况毫不在意,反而表露出了异常的亢奋的龙特娜安身体上下发出了筋骨活动的噼啪声,在晃晃脑袋并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拳头后,她随手打了一个响指,于是一直隐藏起来的赫格斯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并向她伸出了自己的翼骨。

“咔嚓!”龙特娜安折断了那根翼骨后拿着它做出了标准的投掷动作,而在她举起这根纤细的骨头的时候,它忽然像融化似的改变了形状,变成一柄形态简陋但足够锋利的长枪。这柄长枪在空中高速飞行的时候撕裂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但这足以将一个人贯穿的攻击却只穿透了一个由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幻影。

“居然是假的吗?不愧是恶魔,果然狡猾得让人牙痒痒。”龙特娜安放下手之后冷哼了一声,然后她忽然注意到用来安放染病的村民的房屋的门突然打开了,原本那些只能躺着呻吟的人从屋中踉跄走出,而龙特娜安注意到他们的皮肤上全都浮现黑色树根状的纹路。

这些因为无法抵抗诅咒侵蚀所以仅仅数秒内就死去的人被黑蛇驱使着向着龙特娜安和她背后的房屋靠近,而同时龙特娜安注意到这些人中似乎还有那些原本没有染病紧闭房门在家里躲藏起来的村民。

看样子随着诅咒浓度的提高老师的药就会失效啊,不过居然连健康的人都被感染了,也不知道白莲楠怎么样了······龙特娜安一边为屋中的白莲楠的情况担忧,一边嫌恶地看着那些伸长手发出呻吟并快速靠近的尸体。

“龙特娜安,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那柄剑。我知道虽然那柄剑只有一半,但是它应该能够杀死大部分东西了。”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尤里希娜将那柄只有一半剑刃的剑交给了龙特娜安,并且准许她使用这柄危险的武器。不过龙特娜安她并不喜欢那柄剑,原因她也从来没有告诉他人。

“啧,我就算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咬死都不会依靠那柄剑的。”龙特娜安在小声嘀咕的同时摘下挂在腰间的头盔罩在了头上,当头盔与盔甲扣合发出一声金属摩擦时才会产生的特殊声音后,她的眼神终于严肃了起来:“我绝不屈服于任何苦难,绝不会!”

“赫格斯,解放力量,给我碾碎这群本该回归尘土的尸体!”不知不觉露出了兴奋笑容的龙特娜安在掀开盖在赫格斯身上那件深蓝色还带有螺旋状花纹的斗篷的同时厉声命令道。

“咔咔咔······”听从龙特娜安的命令的赫格斯将自己的颈骨弯曲了下来,与此同时他颈骨以下的骨骼开始发生十分明显的变化,也许用融化重构来形容也没有问题。而最后那原本轻盈精巧的鸟类骨骼变化了粗狂沉重的兽类骨架。如果有人看见这样一幕应该会感到惊奇,因为这样奇异的构造看来居然没有任何违和之处,反而有了一种怪异的美感。

“咔嚓!”赫格斯在变换了形态之后开始兴奋地用利爪蹬踢泥土,站在一旁的龙特娜安熟练地伸手折断他的一根肋骨,然后这根并不粗大并且泛着古老光泽的肋骨在她手中变成了一柄阔剑。在骨质阔剑变幻完成后,龙特娜安便双脚分立并用双手握住有些粗糙的剑柄,随后她无视了那些朝她扑来的尸体闭上眼睛深呼吸。

当龙特娜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凌厉甚至是残暴起来,仿佛被激怒的狮子。与此同时赫格斯忽然开始向着人群发起了冲锋,大片人体被他轻易撞飞,重物砸下的声音中还可以清晰听见骨头折断的声响。不过那些被撞倒的尸体很快就再次爬了起来,然后他们继续朝龙特娜安呻吟着走了过去。

“嚓!”龙特娜安抬起左脚向前重重踏了一步之后她抡起了手中的阔剑,特殊材质的剑刃很轻易地将她面前的数人拦腰斩断,内脏尤其是肠子和近黑的血液呈弧形飞溅出去,也有少数血液落在她身上的盔甲上,不过这些血迹瞬间就消失了。

“成为圣者,就要有将所有人踏在脚下的决心。”龙特娜安在挥剑的同时默默地背诵着《旧世书》上的内容,在另一边在尸群里狂奔以身体撞飞尸体的赫格斯用指甲锋利如刀锋的四肢抠住干燥粗糙的地面,硬生生让自己狂奔的身体在尸体最密集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他猛地抬起前肢蹬踢地面。于是锋利的骨质长刺以他为中心,呈圆形从土地下向着天空刺出,而这些骨刺在拔地而起的同时也贯穿了无数的人体,黏稠的鲜血顺着骨刺渗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糟糕的味道——这一幕像极了当年的血之战时血族战败后被人类钉在枪簇上准备接受阳光灼烤的场景。

“第一节,我等是被神所宠爱的。”

“我记得你说过,龙特娜安并不适合战斗的吧?那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随着时间推移天色在逐渐黯淡,原本可以看见泥土的地面逐渐被干枯的荒草覆盖,浮满鱼尸的河流从这片泛着死意的草原间缓缓流过,大团的苍蝇在腐烂露出肌体内脏的牛羊尸体上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嗡鸣。梅西尔为了防止踩到不妙的东西而点亮了手中的提灯,然后借着幽绿的灯光她看向前方与自己和尤里希娜只有一河之隔的巨大而古老的城堡建筑。

“让她背书啊,你难道没听过‘知识改变命运’么?”尤里希娜说到这里的时候歪头笑了笑,其实她很清楚龙特娜安并不适合战斗,但是那个孩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总有一天她也会开始自己的旅程,所以这是自己目前找到的最适合那孩子的办法。

“狂战病时只有小孩子身上才会出现的一种特殊的病症,不具有传染性,但是患病者某一天会忽然性情大变,并开始容易焦虑烦躁甚至担忧任何人都会伤害他们,最后患者会为了保护自己而破坏周围的人或物。如果患者发现无法通过破坏保护自己的话,就会选择伤害自己来躲避威胁。通过对患病者的长时间观察发现,患有狂战病的人的身体会比正常人坚硬和灵活数倍,这是他们不会轻易受伤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他们的反应速度也会随着病情的严重而提高,在面对有威胁性的攻击时,他们几乎是能瞬间感觉到并作出规避反应。在一些地区这种病被称作‘恶魔附身’,一旦有孩子患上这种病,他们就会立刻被当作恶魔处理。”梅西尔不知为何很轻易地将尤里希娜的日记的某一页背了出来,而尤里希娜则忽然涨红了脸然后扑过去捂住了梅西尔的嘴巴:“嘘!!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对狂战病有一些了解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偷看我写的日记啊!”

“你忘了我们的包是连通的吗?为了方便双方能够及时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而且你这是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啊,为什么要脸红呢?”因为尤里希娜的举动而捂嘴笑了起来的梅西尔看上去似乎没有刚刚那样紧张和忧虑了,但是在她的眼睛深处依旧闪动着某种光芒。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一种紧张的状态,就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时急促了许多。

“因为研究这些不是很奇怪嘛,而且我觉得你也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进行研究的。毕竟这个病实在是太少见了,将近一万人里面才有一两个······”虽然尤里希娜将梅西尔各种微小的表现看在眼中但是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原因,她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的脸然后朝着城堡的城墙抬起自己的右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我们就要准备过去了哟?先用我的藤蔓伸到对面,然后再让我们两个人荡过去。”

“尤里希娜,我会把一切解决好的,因为这个是我的责任。”梅西尔看着从尤里希娜灰紫色带有繁复蕾丝边,表面上缀满紫丁香图案的袖口中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出的砂红色藤蔓插入对面城墙的缝隙,然后她在双脚离开地面的同时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为此而死了。”

“真是烦死了!半天都没完没了的,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到底是老鼠还是蟑螂啊?有种跟我一对一的打一架啊!”在对那些尸体的削砍中盔甲逐渐被染成可怖的黑色,耐心也被逐渐消磨的龙特娜安开始骂咧起来。背书这种事情对狂战病的抑制效果本来也就持续一段时间,这点无论是她还是尤里希娜都非常清楚,但是龙特娜安现在却不得不面临一场并不适合自己的持久战。

“切,已经换了很多剑了吧?”龙特娜安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由于使用不当而出现崩口的剑后头盔下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虽然很久以前梅西尔有对她进行剑术的指导,但是她的剑法其实基本上还是通过观摩和看书自学的,所以就算她尽量小心翼翼地使用武器,但最后还是无可避免的会损害它们。于是她干脆将这柄剑用力投掷出去使其贯穿数个人体,然后再抬手折下从自己头顶越过的赫格斯的肋骨:“若是有这机会能使我们达成一致,结成联盟,我们这友谊将会持续到世界的终焉之时。但若是会有背叛,这片草原就会成为战场,战火将会让每个人都陷入绝望之中。”

“噹!!!”高大但身体构架扭曲的身影高举挥下的巨大战斧重重砸在龙特娜安交叉举过头顶的长矛上,力道之大导致她的双脚都踏碎地面陷入了碎裂的土块之中,而就在这个异常高大甚至还穿着生锈盔甲的尸体袭击龙特娜安的时候,其他尸体也依旧毫不懈怠的朝她和背后的房屋蜂拥而去。遵从着优先保护主人的本能的赫格斯跃起趴在巨人的肩膀上,然后用自己的爪子和鸟喙在其身上撕扯意图阻止其再一次抬起斧头。

“赫格斯,别管我,给我去把里芬柯克叫出来就好······”承受着巨大力量又不能松懈,导致全身上下的筋骨都在劈啪作响的龙特娜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挤了出来,其实她知道只要有里芬柯克的话,这些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什么麻烦,但是她想要向老师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够战斗,她不会被狂战病打倒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别过来啊,我不想伤害你!”蜷缩在一团乱的房间角落的龙特娜安在面前年龄似乎只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少女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发出了沙哑的吼叫,之后她以不可思议的力量举起已经被自己摔断了腿的沉重木椅朝人砸了过去,“拜托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之前我就把人打伤了!”

“尤里希娜,小心!”落后友人一步的红发少女在发出警告的同时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提箱的锁扣,于是从里面飞出的透明丝线瞬间将木椅切割成了数段,然后擦着两人的身体飞过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提裙跨过了地上堆积的杂物,蜜棕色长发间悬挂着各式提灯的少女在像野兽一样凶狠龇着牙的龙特娜安面前距离有半米左右的位置上半跪下来,然后直视着那双布满血丝的蓝眼睛柔声说道:“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你先稍微冷静一下怎么样?”

“不要过来······不要靠过来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想伤害你!”龙特娜安在瞪大因为长时间都处于紧张状态无法安心休息而出现了乌黑眼圈的眼睛的同时握紧拳头起身冲向了面前的少女,而微笑着的少女却更快一步地伸出了手紧抱住了她瘦弱的身体。于是本就无法安定下来的龙特娜安开始更加暴躁地在对方怀里发出巨大的吼叫声,并用力踢打对方并不强壮的身体:“我被恶魔附身了,这样的话大家都会被我伤害的!让我去死吧!”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但是呢,我敢肯定你并没有被恶魔附身!而且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不应该说这样的丧气话!”紧紧抱住龙特娜安,无论她如何踢打和抓挠自己也不松手的少女说话的语气依旧未变,同时她还将脸埋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很痛苦吗?很害怕吗?对不起呢,如果我早一点儿发现的话你就不会听见那番话了。不过没关系,现在还有机会,因为只要是疾病,我就一定能够找到医治这种疾病的方法。”

好温柔啊,就像妈妈一样,但是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不一样的发色,不一样的瞳色,无法从双亲的脸上找到和自己相似的地方,而在开始无端的殴打他人的时候,龙特娜安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那就是她并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好可怕,我想回家······我的家在哪里啊?”听着少女的话逐渐冷静下来的龙特娜安眼中涌出泪水,之后她开始在少女的怀中放声大哭,“我不想伤害别人,我也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啊!”

“我来救你吧,不对,就由我来让你自己学会如何成为一个能克制自己,然后独立生活的人吧,你的问题都有我来教你解决的办法······”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将龙特娜安抱得更紧了,此时她的脸上流露出的是极似母亲那般温柔慈祥的表情。她一边抚摸着这个孩子的头,一边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着安慰的话,就像是母亲安慰自己因为害怕黑暗而哭泣的孩子一样。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叫尤里希娜。龙特娜安,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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