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柠和顾舟停道别,因为杨绪带人来了,她要去杨绪落脚的地方。
顾舟停问了杨绪落脚地在何处,这才小声叮嘱:“注意安全,有事到府衙找我,我这边处理完毕也会过去找你。”
姜晚柠点点头:“好!”
杨绪落脚的地方是个镖局,镇远镖局是他当年行走江湖时结交的一朋友开的,在大齐各地都有分号。
文先生也在,大家聚在议事厅,杨绪说了到这边后的情况。
“第一批粮,我是运到云州售卖,很快就都卖出去了,第二批和后续的粮全在鄧州,只卖出两成,剩下的都被官府没收了。”
姜晚柠错愕:“官府为何没收咱们的粮食?”
文先生笑的讽刺:“说我们扰乱市场,鄧州的粮价从一两八钱一石涨到如今的十七两一石,我们按三到五两一石售卖,倒成了扰乱市场。”
姜晚柠很是无语,鄧州府的官员比她想象的更昏聩,更混账。
“咱们的粮食如今还在官府?”
“是,罗兄的人一直帮我盯着,粮就在府衙堆着。”杨绪道。
罗兄罗志勇正是这鄧州镇远镖局的话事人。
“只要粮还在府衙,咱们就能拿回来。”这一点,姜晚柠并不愁,这批粮里还有顾舟停和纪云宸的一份。
“鄧州真的这么缺粮吗?”
文先生道:“我了解过,其实不缺,平抑仓中的粮食还未动用,鄧州城中的大户手中亦有不少囤粮,而且近期也有不少粮商运粮过来,只是他们卖的价格太高,老百姓根本买不起。”
正说着,小潘带了个人回来。
正是姜晚柠让小潘去盯着的人。
“姜娘子,这位兄弟姓陈,陈宋,附近陈家屯的人。”小潘介绍道。
陈宋警惕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最后目光落在姜晚柠身上:“你找我何事?”
姜晚柠笑容温婉:“我是位大夫,家中有些闲钱,知道这边闹粮荒,所以运了些粮过来,这位是杨掌柜,账房文先生。”
姜晚柠一一介绍。
但陈宋的态度越发冷漠了,在他看来,运粮过来的奸商跟本地的贪官和大户没什么两样,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只想着赚昧良心的钱。
亏他还以为她是个好人,之前她说的那些话,处处都替老百姓着想。所以他才答应过来瞧瞧。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陈宋转身就走。
“陈兄弟,稍等片刻。”姜晚柠叫住他:“听我把话说完。”
陈宋顿住脚步。
“我们运粮过来是为了帮边境的百姓,不为赚钱,就因为我们平价售粮,所以,我们的粮都被官府查封了,足足二十六万担。”
陈宋猛回头,眼神诧异:“原来那家售平价粮被官府查封的商家就是你们?”
姜晚柠点头。
陈宋拱手行礼:“娘子高义。”
这件事,鄧州很多老百姓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更加绝望,明白官府压根不想管老百姓死活。
“现在顾大人和郡王殿下来了,我的粮食肯定能要回来,再加上朝廷的赈灾粮,鄧州的粮荒定能解决。”
陈宋神情激动,如果这位娘子说的是真的,那鄧州的老百姓可就有救了。
姜晚柠话锋一转:“但是,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有人不希望朝廷插手鄧州的事,所以,想要真正解决鄧州的问题,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关键是,我们远道而来,对鄧州的情况也不了解。”
陈宋会意:“娘子需要陈某做什么?只要是为鄧州百姓,陈某和陈某的一帮兄弟,都愿助娘子一臂之力。”
姜晚柠严肃了神情:“我这里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鄧州府衙,知府邱大人貌似恭顺地候立堂中,面对着冷面钦差的质问。
“官府为何不开仓放粮?”
“大人有所不知,这边境之地土地贫瘠,原本产粮就少,还要负担镇北军的大部分军粮,实在是不堪重负。下官不敢轻易开仓放粮,若是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拨不下来,那鄧州就要陷入真正的粮荒了。”
就两个字,哭穷。
顾舟停冷哼:“据我所知,鄧州是北境粮仓,可算不得土地贫瘠,在北境十三州还不曾割让出去之前,鄧州的产粮是所有北境二十二州里最高的,几乎占到了四成。”
“邱大人是在北境十三州割让出去后上任鄧州知府的吧,怎么鄧州到了你手中,产粮就少的如此厉害,沃土也成了贫瘠之地?”
顾舟停功课做的足,出发之前已经摸清了北境九州所有官员的底细,已经历年上报的粮食产量。
邱大人战战兢兢:“许是下官用词不当,不能说土地贫瘠,实在是这里成了边关后,人口减少的厉害,有地也无人耕种,所以,产粮才会减少的厉害。”
“现在鄧州有多少人口?”
邱大人不假思索:“目前登记在册的人口,城里加上城外十乡,八囤共有十六万人口,跟鼎盛时期二十九万人口相去甚远。”
人口锐减足足将近一半,这让顾舟停倒抽一口凉气。
大齐的户籍制度不可谓不规范,即便是流民到了别的地方生活,重新登记户籍,也要注明来源。
“这些减少的人,是离开了还是死了销户了?”
邱大人道:“都有,这个下官尚未统计,实在是府衙人手不足。”
总是有借口。
“那……城中的大户呢?大户手里的粮食总还有的吧?”
“有有,但那些大户多少都有些背景,下官虽为一州父母官,可也不能命令他们放粮不是?”
“如今城中粮价几何?”
邱大人踟蹰着,声音弱了下去:“十七两。”
顾舟停冷冷的看着他,胸中怒火燃烧,恨不得当场就砍了这厮。
可现在还不能砍,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这个混账狗屁的知府配合,等这边的事情解决,再跟他算账吧!
正说着,外边有人来报:“陆将军到了。”
顾舟停几不可查的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陆一鸣,镇压暴民倒是来的十分及时,如今他在这府衙坐了大半个时辰,差人去请,却是姗姗来迟。